陈梅言简意赅,说话的语调很淡。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自己和惊棠有缘,所以认了她做我的干女儿。”
在她这话落下后,阮纤云把目光放到沈惊棠身上去,想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惊棠看到她欲言又止,如实相告。
“妈,这件事情徐夫人问过我意愿的,我答应了。”
之后,空气便莫名安静了一阵。
陈梅认沈惊棠做干女儿这事,这是程家和徐家的事情,他们这些外人没资格多插嘴,最多也就只能充当个路人角色看戏。
这件事适合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谈,在这样的场合说,到底是有些不适的。
很快,陈梅便捧着沈惊棠的脸,满眼的心疼,“惊棠,干妈带你去擦点药吧。”
沈惊棠忍着脸上的疼,轻声道谢,“不用了,我不打紧的。”
她现在更关心沈枧绥的情绪。
转身看去,少年眉眼耷拉着。
之前的痞野和漫不经心不复存在,转之,席卷在身上的是一种莫名的丧。
让人瞧着心里难受。
她不忍的抿唇,冲着她伸出手。
“小绥,来姐姐这。”
沈枧绥的耳朵是有听到她的话,但是行动上却是迟钝了好几秒。
最后,还是程薇薇没忍住提醒。
“沈枧绥,你姐姐叫你过去。”
听到这话,沈枧绥总算是抬头了。
两人的距离不远,短短两三步,可这两三步,沈枧绥却走了许久才走到。
叶轻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过去,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话到嘴边来了,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叶老爷子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也没强求他能说个什么因为所以然出来。
瞪了他一眼后,他索性自己出面。
看到姐弟俩感情很好的牵着手时,叶老爷子面上挂着慈祥的笑。
“你们好,今天这事发生的实在突然,我这逆子突然跑来和我说,有个孩子和他长得很像,我好奇,就上前和小绥聊了两句,本以为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我没想到,小绥你有可能是我们叶家的孩子。”
在他这话落下后,人群里突然有人说话。
“叶老先生,我怎么记得叶先生是丁克啊,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娶妻啊!”
这话被人说出后,叶老爷子直接剜了叶轻舟一眼。
叶轻舟:“……”
在场面尬住时,沈惊棠出声了。
“直接做份亲子鉴定吧。”
她是面无表情把这话说出口的。
如果沈枧绥和叶轻舟只是有个三分像,那么她可以理解为是巧合。
但现在,他们俩站在一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已经没什么能说服她了。
说完这话后,她偏头去问沈枧绥的意见,“小绥,你愿意吗?”
此刻,沈枧绥无法言说心中感受,只是垂着脑袋,轻声回应。
“我听你的。”
沈惊棠静看了他一眼,随后问叶轻舟,“你们呢?”
程薇薇站在阮纤云身旁,觉得此时的沈惊棠就像是一个女战士,她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在保护着受伤的弟弟。
叶老爷子抢先回答,甚至连手都举上了,“做,当然得去做。”
他看着眼前身高腿长,模样精致的沈枧绥,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可是白捡了一个孙子啊,不要白不要,他们老叶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倒是叶轻舟,一脸凝重的看着沈枧绥。
其实不用去做那份亲子鉴定,他都已经能够确认沈枧绥就是自己儿子。
只是,让他不理解的是,沈枧绥到底是他和谁生的。
他今年才36岁,而眼前的沈枧绥读高三,最多也就18岁,他妈的他18岁生的他?
可那时他还好纯情的,一心可就只想着车,至于女朋友,他敢肯定,自己压根就没有,更不要提做造小孩的事情。
想到这,他心里烦躁了不少。
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纳闷想着时,沈惊棠对阮纤云说了一句话,“妈,得麻烦您帮我个忙。”
沈惊棠难得对她说这样客套的话,阮纤云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就直接答应了。
就算在场这么多人在看热闹,沈惊棠仍半分也不怕人笑话,直接说,“得麻烦您把向梅和沈福气绑了,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随着她这话出口,大家看她的眼神毫不夸张全发生了变化。
把人绑了的这种事情,她居然敢光明正大说出来?
而且,那可是她亲生父母啊。
她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阮纤云虽然讶异她说出的这话,但却也没多问,她相信她有自己的思量。
“好,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做。”
刚才场面虽然很混乱,但沈惊棠多少也注意到了向梅眼神里的慌乱。
她总感觉沈枧绥的身份不是抱错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一些事。
突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枧绥的情绪一直低沉,垂头丧气。
感知到他的闷,沈惊棠轻轻的抓了下他的手,这么久没看到程宴深的身影,她故意找话题问:“小绥,你姐夫呢?”
沈枧绥回复得很木讷,“刚才他们来找我,姐夫去找其他的人聊天了。”
闻言,沈惊棠轻点了下头。
在这样的宴会里,他需要去应酬,去结交江南的名流,这很正常。
可就在这时,突然进来个神色匆忙的服务员。
陈梅作为这次江北的主办人,当即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服务员双手紧揪在一起,就算她低着脑袋,大家却还是能看到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顶着陈梅尖锐的目光,她颤巍巍的说:
“我……我,我……刚才听到楼……上有人在……在喊救命。”
今天这个场合,是江南和江北两个上流社会联合举办的一年一度大聚会。
这样的场合是最忌讳发生什么意外的。
很快,人群里窃窃私语不断。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今年这个宴会也太多瓜了吧!”
“这简直是细思极恐啊,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不会有人要谋财害命吧!”
“在这样聚会里,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今后江南江北,怕是不会再合作举办宴会了吧!”
“……”
这些话传到陈梅的耳朵里,她的脸变得很难看。
她办了这么多年的宴会,可是从未发生这样的意外。
也是在这时,夏若清溜到沈惊棠身旁,她精致的小脸表情凝重,小声说:
“沈惊棠,楼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林烟在搞鬼?”
毕竟,刚才她可是仔细瞧过了,这里并没林烟的身影,而程宴深也不在。
沈惊棠那双父母刚才来闹事,依照她对程宴深护妻狂魔的属性了解,要是知道老婆被人欺负了,那可是会第一时间找过来的。
可是,却是这么的巧,他没出现。
夏若清刚把自己的猜测说完,那个服务员就接着说,“里面喊救命的那位小姐,好像正被人强迫在做些什么事。”
她这话出口,沈惊棠的心咯噔跳了下,腿也不自觉发软,小脸更是苍白一片。
刚才两人说的话被沈枧绥听到了,看着她那张脆弱不堪的脸,他担心不已,没再表现得很脆弱,而是很快伸出手去扶住她。
“姐,你先别这么担心,说不定情况压根不你想的那样。”
沈惊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不管是沈枧绥安慰的话语,还是身后陈梅细致的在询问楼上那声救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去开门,沈惊棠通通听不见。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到楼上去确认,确认里面有没有程宴深。
行动也是先脑子一步做出选择。
抬脚要出这个宴会厅时,迎面而来的是气势汹汹的张秋曼。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哭肿了,看到神情恍惚的沈惊棠,二话不说就抬起了手。
“贱人!你这个贱人!”
说话时,那巴掌就要打下来了。
但沈枧绥的反应更快一些,在她要打上来时,他率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
少年眉眼间一片暴戾,“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我姐。”
不给张秋曼回答的机会,陈梅迈着优雅的步子上前,干脆利落的赏了她一巴掌。
在张秋曼傻眼,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时,陈梅冷艳的说:
“这巴掌是我替我女儿还给你的。”
莫名奇妙被扇了一巴掌,张秋曼委屈得不行,当即说话压根就不过大脑。
“你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你女儿早就死了,你去哪里来的女儿!”
她这话几乎是嚎出来的。
嚎出来后,右边脸颊突然又遭了一巴掌,这回,是阮纤云打的。
打完后,她的胸脯始终大口喘着气,“张秋曼,你要是脑子有泡,就去医院做做检查,要是没钱治病,我程家愿意给你出这钱。”
左脸被陈梅扇了一巴掌,右脸被阮纤云扇了一巴掌,张秋曼彻底麻木了。
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巴掌声让两个宴会厅里的人都安静了。
也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无人敢说话。
沈惊棠的目光在对面宴会厅里找,她看了近一百张脸,但没有一张是能和程宴深那张脸重合上的。
现在张秋曼又上来找事,她的心不停的下坠,不安感几乎要将她吞掉。
看来,这场宴会,最终还是叫林烟得逞了。
今天向梅和沈福气出现在这,看来就是她找来引走她注意力的烟雾弹。
眼泪突然砸下来时,她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在她抬步要往中间的楼梯去时,张秋曼突然大声哭喊起来。
“我家烟烟已经彻底放下程宴深了,她有自己的男友,他们很恩爱,甚至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你怎么能为了的一己私欲,就毁掉她,你知不知道清白对女人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她这话一出,夏若清和程薇薇对视一眼,两人明白了一切。
林烟这是自己做了一个局,她们时刻防着,但还是没防住,最终还是让她得逞了。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沈惊棠。
发现她全程面无表情在掉眼泪。
那种悲伤让她们俩看着很动容。
面对张秋曼的大声哭喊,沈惊棠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她说,“我先上去看看。”
可她这话说出后,张秋曼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起来。
“看看?你上去看什么?看你老公是怎么强暴我女儿的吗?”
最初,看客们听着她们的对话,还是云里雾里的,现在全然明白了。
阮纤云没想到楼上那声“救命”,居然还和自己儿子有关,当下腿软差点栽倒。
陈梅则是皱眉,第一时间对助理交代。
“安排下去,立即封锁宴会场,谁也不许离开,今天来了哪些闲杂人等,也全部给我调查清楚。”
助理恭敬的点头,“好的,夫人。”
有些话,张秋曼可以不要脸说出来,但沈惊棠却不得不顾及面子。
发生这样的事,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程宴深在哪个环节被算计,对方是怎么把他扶进房间的,这些皆不知。
陈梅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张秋曼是个怎样的人,她上次也已经看清楚了。
现下,她雷厉风行的开始处理,她看向服务员的方向,“里面有人在喊救命,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钥匙开门?”
服务员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低着脑袋,细弱蚊蝇解释,“宴会给足了客人私密空间,楼上休息的房间,只配了里面的钥匙,外面是开不了的,只有里面的人主动开门,我们外面的人才能进去。”
听完,陈梅不悦的皱眉,“你是在什么时候,听到里面的人在喊救命的?”
服务员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回答道:“是在十几分钟前,我去敲门了,但里面没有回应,只好下来找您。”
听完服务员的回答,陈梅尖锐的看向张秋曼,冷笑,“你什么时候知道上面喊救命的人是你女儿?你知道了,不第一时间想着撬门去把她救出来,反倒是来这找我女儿的麻烦,你这是什么心理?”
她这番话说出,张秋曼哑口无言。
她面上表情凝固,陈梅心中便有数了,很快,她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我是陈梅,我需要看今晚宴会的监控,麻烦定位程宴深和林烟两人,我需要看到两人的动向。”
她说完这话后,等待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那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话,她直接冷笑着挂断电话。
厌恶的看着张秋曼,“在我组织的宴会里闹事,还弄这些上不来台面的手段,张秋曼,你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张秋曼听到,泣不成声的反驳。
“你别血口喷人!”
事已至此,陈梅不想和她多费口舌。
而是对身旁的阮纤云说,“监控被人毁掉了,恢复不了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阮纤云惊讶,但惊讶之后,心底是止不住的悲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