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阙和楚落辞又低语几句,大多说的是关于杨家这件事的看法。
现在养老夫人给他们提供了线索,他们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
“可惜老夫人的弟弟还在梁文华手里,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恐怕要受到制约。”
宴阙点了点头,“此次老夫人恐怕已经是豁出一切去了,绝不能再让他的家人受到伤害。”
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回住的地方,慢慢打算。
临出门时老夫人并没有来送,反倒是他的大儿子出来送了一程。
“王爷,阿离姑娘,请稍等,在下有几句话想和你们说。”
宴阙挺住了脚步。
那中年男人说道,“若王爷要彻查此事,就不必顾虑我舅舅的性命了。”
楚落辞一惊:“为何这样说?”
那男人苦笑一声,“我舅舅早在进梁府之前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他曾让我们在他入了梁府,梁文华降低警惕之后,尽快带着全家远走他乡。”
“是我们有诸多顾虑,心中又不舍舅舅,才没有这样做。去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要了性命,病死之际我们求得了见舅舅一面的机会,舅舅死志未改,若杨家冤案的重见天日,哪怕要了他的性命,他也甘愿。”
从郊外的这处宅子离开,一路上楚落辞和宴阙都有些沉默。
因为有两个小孩在,他们并未说太多关于杨家的事情。
等到回了府中,把两个小孩打发了,楚落辞朝一脸沉重的对宴阙说道,“王爷,杨老夫人的弟弟……”
“绝不能放弃!”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王爷打算怎么做?”楚落辞问道。
宴阙摇摇头,脸上少少见的,出现了一些迟疑的神色。
“我也还没想好。”
楚落辞沉吟片刻,对宴阙说道:“若王爷没有好法子,不如听一听我的意见。”
“愿闻其详。”
楚落辞道:“我在这县衙门住了也有几日了,这处院落实在是又小又落败,住的不是很舒服,也配不上王爷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带让我带着人住到梁府去?”
楚落辞点了点头,“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吧,皇子巡视,地方官员外表亲近, 将人请应府邸同住,也是一桩美谈。”
“这样一来,就可以暗中调查梁文华和外邦勾结的事,还可以顺便探查一下梁文华究竟将杨老夫人的弟弟囚禁在哪里。若有可能,我们先将人救出来,之后便不会再受梁文华的牵制了。”
宴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立刻吩咐暗卫,“去给梁文华传信,本王在这里住的不舒服,要到他府邸上去住。”
“你说他会不会找理由推脱?”在等待的时间里宴阙问道。
楚落辞沉吟片刻,说道,“肯定会推辞一二,不过若王爷坚持,他恐怕也没有办法。”
很快,前去传信的下人来了。
然而出乎楚落辞和宴阙的意料,梁文华居然非常爽快的邀约两人尽快搬到他的府邸,还说府邸简陋,请宴阙不要嫌弃。
楚落辞和宴阙却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松一口气,神色反而凝重起来。
梁文华越是坦然,说明他越是成竹在胸,老夫人的弟弟,恐怕被他藏在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
他笃定这人在自己手中绝对不会被发现,才会这样轻易的答应宴阙。
宴阙来到江南,行程就算再怎么隐瞒,去了一趟郊外这种事,还带了两个孩子,肯定是瞒不住的。
说不定现在梁文华已经知道他们去见过杨老夫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对于宴阙想上门拜访,表现出了这样的热情,除了刚刚那种猜测,实在没有别的可能。
有了梁文华的邀约,楚落辞和宴阙一合计,没有再耽搁时间,在当天晚上天黑之前,赶到了梁文华府中。
梁文华的府邸看起来中规中矩,至少相较于江南的富庶来说,他作为江南的节度使,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属实是低调了。
宅子内的装饰也十分普通,放了一些字画,大多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不值几个钱。
唯独比较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这一处不大的宅子竟然带了一个小池塘。
那小池塘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的,荷花点缀其间,肥硕的锦鲤游来游去。
“梁大人好兴致啊,这鱼儿养的挺肥。”
梁文华谦虚道:“哪里,下官的一点小爱好罢了。对了,房间已经替王爷准备好,等王爷用过晚膳,就可以休息了。”
用餐的时候,梁文华表现出了极度的正常,似乎对于他们的到来,有淡淡的惊喜,却完全没有担忧。
宴阙想一想,这样处于被动地位不是办法,于是,便主动说起了杨家的事。
“说起来,听说将当年江南三大富商出资支援漠北,后又充盈国库,实在是狭义之举,日本王刚去看了姓杨的那家的老夫人,年逾七十,精神奕奕。”
梁文华笑了,似乎并不抵触提到杨家人。
“是啊,当年下官刚到江南任职,得知漠北告急,为了游说几家人出资,也是想了不少办法。杨老夫人与下官也有些交情,这几年下官偶尔也去探望,身子骨确实挺硬朗的。”
宴阙突然放下了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文华。
“梁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王去拜访,本是想问问老夫人,关于当年捐献银两的事,可老夫人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哦?怎会如此?当年这可是一桩美谈啊!莫不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记不清了?没事,王爷想知道这其中的细节,问下官就行了。”
“非也非也,本王看起来那杨老夫人还没老糊涂呢,记忆力很好,她说啊,她之所以拖着这把老骨头不愿意死去,实在是心中还有遗憾啊。”
“王爷这话如何说的?我与杨老夫人认识多年,怎么不知道杨老夫人心中还有遗憾?杨家当年慷慨出资,杨老夫人有困难,下官应该帮忙才是。”
“哦,老夫人同我说,她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失踪多年了,到现在也没找着,实在是不敢就这么轻易死去。”
在说这话的时候,宴阙一直盯着梁文华的眼睛,梁文华只是夹菜的动作顿了一顿,紧接着又自然而然的说道,“既然有人失踪,为何不报官?王爷放心,明日我就差人去问问杨老夫人具体情况,派人替她去找。”
宴阙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梁文华装的还真像!
“那就不用了,老夫人修身养性多年,一把年纪了,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况且她也说了,她那弟弟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梁文华笑了笑也不多说,两人在席间多次试探,谁也没能落得了好。
等到用餐完毕,宴阙回了房间,楚落辞早就等在那里。
“王爷,如何?”
“我按照我们计划的,并没有让梁文华知道我们已经得知了杨家的事,而是暗中打探杨老夫人弟弟的事,让他以为杨老夫人在救出弟弟之前,绝不会对我们吐露半个字。”
楚落辞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的,既能稳住梁文华,让他不去动老夫人,也能让他碍于杨老夫人这边,留人质一条性命。”
“既然这样,那就要尽快找到老夫人弟弟的下落!”
这一处院子并不大,楚落辞和宴阙推测之后,都觉得以梁文华谨慎的性格,不太可能把人藏在别处,十有八九就在这院子里。
宴阙找来了暗卫令,他们在院子之中搜查。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统统找过,在这宅子里寻暗室暗道,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别让本王失望!”
几个暗卫领命而去。
谈话告一段落,楚落辞想起身离开,宴阙还有些依依不舍。
楚落辞却是走得干脆利落,两个孩子孩子还在房间里等她呢。
等楚落辞回了房间,果然看到两个小孩还没睡,已经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好了,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娘亲不也没睡吗?”弟弟往里挪了挪,让开一条道,拍了拍床板,“娘亲快上来!”
楚落辞爬上了床,将两个小孩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们的发顶,“一连换了两次住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
两个小孩都摇头:“还好哦,只要娘亲在,不管哪里我们都会习惯的啦!对了娘,亲这座大宅子里的那个池子好漂亮哦,里面还有荷花,还有莲蓬,我记得娘亲最喜欢吃那脆生生的莲蓬,明天我去问问能不能摘几个来给娘亲!”
楚落辞本来想说不好麻烦别人,但想到他们本来就是来这里做客的,心中也带了几份给梁文华找不痛快的意思。
“放心吧,你们现在是在宅子里的贵客,想做什么,让这里的下人带你们去就行了,骄纵一点也没关系,不过仅限于这一次哦。”
两个小孩点点头,都开开心心的睡了过去。
楚落辞也被困意席卷,睡觉之前朦朦胧胧的想着,今天夜里宴阙的暗卫怕是无法休息了,不知明天一早醒来,他们能不能带来有用的消息。
然而这次又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一夜过去之后,几个暗卫都是无功而返。
“王爷,整个府邸,包括府邸周围一圈都探查过了,没有暗室,没有密道,什么都没有,看起来似乎这里就是一处普通的宅子而已。”
宴阙神色凝重起来,“你确定?其他可以关押人的地方呢,有没有注意过?”
暗卫还是摇头,“我们兄弟几个想办法弄来了梁文华府邸下人的名册,一一查了过去,这府中的人和登记在册的一模一样,没有出入,整个府邸都被兄弟们摸了一遍,除了登记在册的人员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