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婉莹的痛哭声中,林欣然回光返照一样睁开了眼,她的手在空中一阵胡乱飞舞,还是袁婉莹伸出手,把手送进了她的掌心,她才紧紧的握住了女儿的手。
林欣然眼角挂着泪水,双目红肿,显然,在女儿离去的这短短时间,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婉婉?”林欣然声音沙哑的叫着女儿的名字,袁婉莹立刻应道:“我在!我在呢,妈妈!”
林欣然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我刚才又看到你爸爸了,可是这次,他背对着我,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你说,他是不是怪我了?”
“是妈妈,是妈妈害死了你爸爸!”
她说着,悲从中来,痛哭失声,袁婉莹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明明她的脸上已经泪水横流,却还努力的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母亲:“怎么会呢?不会的,爸爸那么爱您,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林欣然痛苦的连连摇头,“可是,是我害死了他啊!”
“我之前已经晕倒了几次,我只当是贫血……如果早点做检查——”
袁婉莹抬起泪眼,怔怔的听着,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妈妈竟然已经晕倒了好几次,更不知道妈妈竟然贫血!
仔细想想,其实早有端倪,每次吃饭,妈妈都把肉夹给她和爸爸,只说自己不爱吃肉,饭也吃得少,更是一直有胃病——
悔恨再次袭上了心头,如果她能多关心母亲一点,何至于此!
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她心如刀绞,决定坦然相告,她牢牢的握住了母亲的手,努力地笑了笑,“爸爸是被坏人害死的,他的刹车被动了手脚,爸爸为了我——”
她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又要流出来的泪水,终于说出了口:“把方向盘打向了他那边,车头撞上了栏杆——”
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是我,是我害死了爸爸!”
在女儿的哭声中,林欣然反倒渐渐清醒,恢复了理智,她喃喃的问道:“你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袁婉莹大力地点着头,抽咽道:“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和爸爸有纠纷,伤到了要害,从男人变成了女人。”
林欣然怔怔的出了神,半晌苦笑起来:“这都是命啊!”
她和袁人杰的相识,就是源于那一次事故,袁人杰受伤,来到医院包扎治疗。
因为看不过对方的大少爷作风,她一口气在他的屁股上扎了十二针——
后来她后悔了。
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在生下女儿之前,这个臭不要脸的,动不动就要脱下裤子,说是留了疤,要她负责。
想到往事,林欣然一时间,又是甜蜜,又是忧伤,不管怎样,风风雨雨,两个人,携手走了十七八年,占了她接近一半的生命,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林欣然终于释然,她恋恋不舍的看向了女儿,费力地抬起重若千钧的手,轻轻的擦拭着女儿脸上的眼泪,“以后——”
刚说了两个字,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了病房外的姜海洋,她立刻问道:“那孩子是海洋吗?”
袁婉莹一怔,迅速的想起了自己绑了姜海洋过来的目的。
她立刻起身,勉强笑了笑:“我去叫他进来。”
到了病房外,袁婉莹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姜海洋,命令道:“跟我进来。”
顿了下,她又轻声道:“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我说什么,顺着我的话答应一声就行了。”
话罢,袁婉莹率先向着病房里走去,姜海洋跟在她后面,望着她明显瘦削许多却依然挺直的肩背,轻声道:“对不起,婉婉,刚刚才知道你父亲——”
袁婉莹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他:“闭嘴!”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到了病房之中,袁婉莹立刻放柔了表情,主动地牵住了姜海洋的手,俩个人,金童玉女般走到了林欣然面前。
袁婉莹双眼红肿,脸上带泪,却依然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妈妈,我和海洋说好了,等我成年,我们就结婚。”
林欣然狐疑的看着他们,姜海洋反握住了袁婉莹的手,主动上前,郑重承诺:“阿姨,我会照顾好婉婉的。”
顿了下,他补充道:“让她三冬暖,让她春不寒,雨天我为她打伞,天黑我给他点灯——”
这几句话却未能成功打消林欣然的担忧,她伸手抓住女儿的袖子,让她过来了一点,说是压低了音量,却又偏偏能让姜海洋,听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的嘴巴比你爸爸还要花,真的靠得住?”
袁婉莹:“……”
姜海洋立刻表白:“阿姨,我的全部身家,可是都在婉婉手里了。”
摸摸口袋里的银行卡,姜海洋这么说,倒是也没错,袁婉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林欣然终于放了心,她心情大好,主动伸手,拉的却不是袁婉莹,而是姜海洋,微笑着开了口:“孩子,到阿姨身边来。”
“你刚才说的什么冬暖夏凉,下雨打伞的,后面还有吗?”
姜海洋忙道,“有!有有!”
他轻咳两声,脑子努力的转了起来:“逛街我给她提包,上车我给她开车门——”
“她要是看谁不顺眼,我先冲上去汪汪汪——”
“她要是看我不顺眼,我就悄悄走开,再给她的卡里转钱,一分钟转个520,转到她心情好转。”
“她想要出门旅行,我就立刻订机票,双人连座,陪她天涯海角。”
“她想宅在家里看剧,我就买好薯条爆米花炸鸡披萨,准备好纸巾,她哭,我就陪她一起哭,她笑,我就陪着一起笑。”
……
姜海洋口干舌燥,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深感江郎才尽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呜咽,他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林欣然已经闭上双眼,与世长辞了。
她的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似乎非常满意姜海洋的表现。
袁婉莹哽咽的声音响起:“海洋,谢谢你。”
姜海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结结巴巴的开了口:“没,没什么,那个,婉,婉婉,你要节,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