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等了一个多月,光见高得阳经常过来转悠,却是没有什么把柄可以下手。爷俩本来为这天天盯着的事开始灰心了,事情可又来了。
有天晚上,一家人正坐在桌子上吃晚饭,外面是阴天,老早就黑了下来。正吃着饭呢,六凤突然说,“坏了,俺肚子疼,得去上茅房。”说着就扔下碗筷,虾着腰就往外面跑。
他们家的茅房在门口的菜园地里最南边的东南角,离家门口有二十多米远。因为正在吃饭,对六凤上茅房的事就没放在心里。等美满一碗饭吃完了,再想到锅里去盛饭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爹!六凤。”
他这一喊,六凤的爹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放下碗筷,站起来往外冲,到了门跟,没有忘记放在门后边的棍子。
六凤的娘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干嘛,看着爷俩个先后拿着棍子往外冲。端着碗,一时愣在那里。
美满紧跟在老丈人的后边,直往南边的茅房那跑。一到茅房跟前,往里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啊。爷俩不用打招呼,就往南边分头找去。
离茅房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是前面人家的草垛。在一处背阴的旮旯里,平时没有人往那个地方去,特别是这样漆黑的晚上。
美满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六凤低沉的声音,“你还是放开俺,俺肚子真的很疼。”
“等你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还老疼啊。能不能坚持一下,就一会也行。”男人的声音。
“一会也不行,肚子实在是太疼了,你放开俺。”六凤似乎还是不同意,挣扎着想爬起来。
美满跑到跟前,就看见一个男人的黑影,死死地在按住六凤,两个人在推推搡搡着。
看到这里,唐美满可就火了,“我打死你这个龟孙子,还敢来占俺老婆的便宜。”美满大喝一声,举起棍子就想打下去。
棍子是举起来,就没敢落下去。黑影里分不清哪个是六凤,怕打下去误伤着六凤。
高得阳一听有人要打他,他的眼睛在黑地里时间久了,自然能看清脸前的男人。知道来人是六凤招的女婿,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看样子,是想对自己下死手啊。
为了不让来人打到自己,他并不忙着跑,而是赶紧抱着六凤一起站起来,在起身的同时顺手抓了一把干土头在手里。
等看清来人的距离时,高得阳把六凤往旁边推一下,手里的干土头,对准美满的脸猛地一撒。
美满做梦都没想到,脸前欺负六凤的男人会对他来这么一手。他刚刚还瞪圆眼睛往前看呢,干燥的细土头,正好一下子眯进他的眼。“啊!”他疼的大叫一声,顿时蹲在地上,痛苦地忍受着眼睛被折磨带来的巨痛。
高得阳一看自己得手,冲着六凤的屁股就是一掌,悻悻地仰首而去。等到六凤的爹赶到跟前,只看到六凤要拽起女婿往家走。“快点起来,俺扶着你赶快回家洗洗,不要揉了,小心弄瞎眼睛。”她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关心他,细声地安慰他。
事后,无论唐美满怎么逼问,“当时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那草垛跟前了?”
六凤一直坚持着,“俺在茅房里蹲着,是被他硬拉着往那个草垛跟前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俺。”美满还是紧追问。“俺骗你干嘛?俺说的是真的。”六凤一直坚持着。
美满也没办法,不信也得信。谁叫自己想在这个家里过呢。既然想很好地过下去,就得忍。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
但他没有忘记仇恨,他不能忍受别的男人来睡他的女人,即便是以前睡过,那也不行。六凤现在是他的了,只属于他一个人。
床榻之旁焉能让别人酣睡?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他要扞卫自己的尊严。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高得阳被人偷打了一顿,而且还被打的不轻,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对方的警告是,“老子来了,你就得滚开。不然老子就废了你。”
高得阳挨揍后,知道对方是谁,只以为对方的警告是随口说说就完事了。自己不去招惹那个女人就行,他不至于要整死自己吧。
可一个月后,他又挨了一顿胖揍,腿都被打折。要不是哭喊着告饶,对方手里攥的树枝,有可能就顺着他的眼睛扎进脑子里。
他彻底崩溃了,“俺知道你厉害,可俺现在已经不招惹你了,为啥还要逼死俺呢。”
“你心里没有数啊?”对方质问他。
“真的不知道。”高得阳慌慌张张地回答。
“那好吧,俺就给你提个醒,你的小崽子睡在俺的地盘上,俺每天都要看着他,看到他,就让俺想起你们之间那些肮脏事。就让俺想起你这个杂碎。
可俺又不能让那个小杂种消失,怎么办呢,你就给老子消失吧。俺知道你可以去告俺,也知道你弟兄多。可你给老子记住了,你不走就得死。”
“可那是以前发生的事啊,那时候你还没来。”高得阳小心地提醒自己的对手。
“谁叫你还来惹老子的。”唐美满严厉地说,“既然是你先来惹老子的,老子就非常不痛快。你还差点弄瞎了俺眼睛。老子本来不想招惹是非的,自打看到你小子出现,你让给俺反胃。每当俺对六凤亲热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出现你孙子的猴样。你说,你该不该离开?”
“俺走,等俺的腿长好了就离开。”高得阳终于妥协。三个月后,高得阳的腿长好后,就带着老婆,两个闺女悄悄地离开了唐庄。
听说把老婆和女儿丢在老丈人的家里,自己去南方倒卖东西去了。
高得阳走后,六凤家才又恢复平静。
生下小淮后,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的娘又跟招进门的女婿唐美满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
在家里,小淮开始还有姥姥和姥爷照应。后来姥爷和姥姥先后去世了,小淮失去了靠山,小淮在家里老看后爹的脸色,稍有不慎就挨上一脚。
后爹对待他的哥哥志远就不一样,从来不打不骂。小淮认为,大哥也许是能帮着带弟弟妹妹的缘故吧。
随着一天天长大,小淮在外面也遭受别人冷眼,还会被人看不起,动不动就被人骂做‘野种’。
后来八九岁的时候才明白,经常拿东西给他吃的那个高挑个子黑瘦的男人,就是他的老爹。
可小淮的娘亲就是一直嘱咐他:“不能随便喊人爹,就是你的爹也不能喊。”
小淮看着娘亲的眼睛,知道事情的严肃,就从没喊过那个高挑个子的男人为爹。那个男人叫高得阳。
他又是怎么突然能回来的呢?闹饥荒的时候,六凤一家人差点被饿死的时候,是高得阳从南山里弄回的几斗粮食,救活了他们一家人。
以前再有多少过节,都被化成烟雾。唐美满再也不追究了。
小淮长大后,能在生产队里帮家里挣公分了,后爹才稍稍对他好点。
本来到了适婚的年龄,大哥志远就是没人给说媳妇。
害的自己也不好张口对娘说自己的心事。自己这个年龄,在心里可是最想媳妇的。可满心的心事,又能跟谁去说呢。
大妹三丫头比自己小几岁吧,还算谈的来。听说三丫头落地的时候,后爹一听是个丫头,就一肚子不高兴。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被娘给听到了。
“你刚才说什么?再给俺说一遍。”娘逼着他后爹。
后爹被逼的没有办法,还是又把刚才嘀咕的话又说了一遍,“跟这个,跟那个,生的都是男孩,咋到俺这就只能生出个丫头了呢?”
话一出口,他的娘就把一碗刚端到手的红糖汤,迎面给摔了过来,“你没本事,还怪俺了?你的本事呢?你的本事哪去了。”
姥姥急忙过来,知道事情的原因后,也埋怨后爹,“你这孩子,你咋说话的呢。怎么能把生丫头的事抱怨凤呢?地是凤的,种子可是你撒的,种高粱的话,咋能长出稻谷呢。真是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尽惹人生气。要是乳水给气上去了,你的丫头可怎么喂。”
后爹一听说,媳妇的乳水容易被气上去,吓坏了,赶紧陪着笑脸哄着,“凤啊,你就当俺放个屁,别跟俺一般见识。你可不能生气啊。”
“行了,讨厌,看你那样,就让人恶心。出去吧,有那闲心,给闺女起个名字。”媳妇一副大度表情。
“俺也没什么文化,干脆就随她两个哥哥顺序叫吧,就叫三丫头。”后爹唐美满,纯属是嫌弃生的是女孩,懒得去费脑筋脑力。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小丫头估计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也是一肚子怨恨。话里话外的都透着埋怨父母的意思。
“大哥要是一辈子说不到老婆,是不是二哥你,也要一直等下去啊?”说的话像似替他说,语气里却是包含挑唆的味道。言下之意就是,大哥当了二哥的道,那二哥你,可就当俺的道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什么事都要按规矩来,这就叫家规。”小淮这样说。
“什么狗屁家规,俺才不管呢。二哥,你要是碰到可意的,可不能死心眼啊,只管往家带就是。”
“俺不急,俺得按规矩来,等大哥找到嫂子后,咱再谈。”小淮憋着坏说,想看看小妹是什么反应。
小妹果然中招,“那怎么行啊,二哥,你可不能吃这亏。你得打破这规矩,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是不是怕二哥我挡你的道啊。妹妹你别怕,你是姑娘家,不需要按照顺序来。规矩是给俺们这些男孩子定的,女孩子例外。”
“真的吗?哎!你说了又不算。俺娘才说了算。”本来
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时候,队长中集是和自己的娘亲是一个房份里的人,多多少少地能照顾点。遇到轻快的活才安排他去做。
小淮跟家里弟兄姐妹一样,都是随母亲的姓,家里家外的唐姓人家,也只能按照母亲的辈分排着来叫。
本来叫队长中集,为二舅,现在只能叫二爷。不过,这称呼也好,显得更亲点,跟一家人一样。
小淮的嘴最甜,他是从小妹三丫头那里学的,记忆里的小妹,总是跟在自己和哥哥后边,左一声大哥,右一声二哥叫唤。听得非常舒服。三丫头这样不停地亲热地叫唤着,得到的都是两个哥哥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喊中集二爷的时候比谁都多,都喊的响亮。乍一听,跟亲侄子喊的一样亲,所以中集很喜欢他,遇到好的差事第一时间想的是他。这一点小淮能体会到。
老话不是说嘛,老大傻,老二滑。果然说的没错。小淮的大哥就太过老实,在生产队里干活,就没捞到好处。而他呢,比大哥脑子就是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