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大成宫!
大成者,集天下之大成也。
先帝末熙好享受,既然宫殿叫大成,自然是非得搜刮尽天下宝物。江南的琼花,北地的玫瑰,东海的珊瑚,西疆的青金,天下的宝贝,不管是叫得上名,还是叫不上名,都得运到这大成宫里,摆在皇帝老儿面前,妆点他的富海天下,聚于此地为他一人享用。
可惜先帝死得突然,死前这大成宫仍未完全建成。摄政王以“太奢靡”为由,下令停止建造,这大成宫就只落得一个“大致上建成”。
虽然是“大致上建成”,但也足够得天独厚,瑰丽堂皇。
崔伦只保证陛下寝宫范围内安全无虞,故而末璃一行就都住在了寝宫里。
寝宫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位于山腰处。正殿叫“含风殿”,据说把门窗打开,山风就能灌满整个正堂,带走所有暑气,格外凉爽。
可惜,小皇帝此刻正病着,无人敢把门窗全部打开,品尝一下这“含风”的感觉。
末璃的情况并不好!
温子言的“虎狼之药”帮她驱了体内的寒气,却忘了她体质虚弱,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药。华妱及时调整了药方,为她补元气,然而她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
往年温子言靠的是一粥一饭,拿出滴水穿石的劲头给她补,也不过是稍有起色。结果她连遭两场变故,元气大伤。这好不容易补出的一点成绩,也付出东流。
她元气大亏,先前用猛药压下去的寒气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凶。而淤积在体内的肝气和伤痛,卷着历年来的陈伤旧痛,卷土重来。
薄薄的身板哪里挡得住,立刻高烧不止,陷入昏迷。
这一下,连华妱也束手无策了。只好命快马回报京城,请摄政王定夺。
展万钧即刻请神医郭胜义出马,去大行宫为陛下看病。
然而这边郭胜义才刚上路,那边末璃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
她一边发烧一边流汗,刚换上的衣服不一会就湿透。宝盒一面给她擦身换洗,一边听从华妱的建议,尽力喂她喝水,怕她失水过多。
然而她一点也不配合,一碗水能喝下去三口都算多。
明明已经烧糊涂了,可有时候会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看人,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宝盒就唤她,和她说话。
末璃眼睛看着她,却仿佛是看到了别的东西,说的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唯有听到她喊“妈妈”,叫这宫女眼泪婆娑,一时忍不住抱着她痛苦流涕。
小主子太苦了,昭仪娘娘怎么那么狠心,就抛下小主子一个顾自己去了,留下这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这世上吃苦受罪!
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宝盒再明白不过。她若不是亲娘死得早,又怎么会被卖到这吃人的皇宫里,当伺候人的奴婢!
刘嬷嬷端着药进来,就看到这主仆两个抱在一起痛哭,顿时眉头一皱。
心里明白宝盒这是护主心切,可这个节骨眼上,她哭哭啼啼的太丧气。说难听点,主子还没死呢,要她这奴婢先来嚎丧?
把药搁在一边晾着,连忙上前道。
“宝姑姑快别哭了,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京城那边已经来信,王爷派了郭神医过来。等神医一到,小主子定能转危为安。快把眼泪擦擦,出去梳洗一下。小主子这边,由我看着。”
听到郭神医要过来,宝盒心里很是高兴。然而想到把小主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摄政王,又忍不住愤愤不平。
知道这会子哭不吉利,她连忙七手八脚的下了床,把眼泪都抹掉。屈膝给刘嬷嬷福了一礼,哑着嗓子道。
“劳烦嬷嬷费心了,我去去就来。”
刘嬷嬷叹了口气。
“快去快回。”
宝盒这才低着头,忍着喉咙里的酸楚,快步离去。
等她走了,刘嬷嬷端起搁在一旁的金盏,把药凑到嘴边尝了尝,感觉冷热适宜,便抬头喊了一声。
“来喜,过来帮我扶一把。”
来喜是个小宫女,两条弯月眉,一双杏仁眼,看着就是个讨喜的姑娘。做事说话很是乖巧伶俐,颇得刘嬷嬷信赖,故而时常唤她伺候。
老嬷嬷端着金盏,等了片刻也不见来喜过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来喜?”又喊了一声,就见屏风后人影一晃。
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来喜,但想了想觉得不对,那身影很是高大,绝对不是一个小宫女。
刘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警惕性很高,立刻察觉到不对。
“外面是谁?”
高大的身影在屏风上缓缓划过,一晃眼就到了边沿,呼的一下就飘出来。
刘嬷嬷被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惊呼。眼前突然一阵薄薄的香风轻雾扫过,瞪大的双眼顿时就眯了,张开的嘴也合拢。
整个人摇了摇,晃了晃,端着金盏的手松开。
那金盏落下,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住,手一抬,又塞回老嬷嬷的手里。
刘嬷嬷握着这金盏,愣愣的看着来人。
来人轻轻一抬手,她就端起药凑到嘴边,敦敦喝下去。
喝光了,那人又轻轻一挥手,她又端着金盏木愣愣的走出去。
把老嬷嬷赶走了,那影子就施施然飘到末璃的身边,侧身坐下。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指尖顺着眉梢划过脸颊。
末璃是趴着睡的,背上全是瘀伤,躺着就疼。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从眼梢向上望。仿佛是在注视着这薄薄的影子,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她已经烧糊涂了,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她感觉自己又累又热!能不热吗?四十度的桑拿天,还要上班下班。虽然地铁里有空调,可出了地铁,那迎头而来的热浪,能把活人直接烤熟!
飘飘忽忽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各种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她所熟悉的现代化的气息。
发动机的轰鸣,汽车的喇叭,商场的音响里卖力的播放着各种促销活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说话声,甚至还有汽水瓶子被撬开的声音。
啊,汽水,夏天喝最爽了,一定要加冰块!
想到这个,她仿佛是喝到了冰镇汽水一般。那冰凉的爽快的液体,流进嘴里,舔舔的,凉凉的,香香的。虽然不过是香精加色素,再兑上苏打水,可这就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奇迹,用最简单的配方创造无穷的可能!
起先是小口的,然后大口,对着杯子主动的吞咽。她都快热死了!真想永远呆在空调房里不出去,可上班下班身不由己。小职员的悲哀!
不过回到家,打开空调,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汽水,满满来一杯,那感觉,爽就一个字!
多一点,再多一点!她能一口气喝三瓶!
喝了几口冰凉的汽水,她觉得自己从肚子里一直凉到了头顶,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打了个嗝,她睁开眼,真正意义上的睁眼,定定看着眼前。
眼前是一个白白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她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
那白影靠近,她下意识的后退。只退了一点点,后脑勺就撞到了什么,不硬,但也不软。
她看着白影靠近,随后有柔软的东西附上她的双唇。
呃……这感觉,好奇怪。
凉丝丝的液体流进她的嘴里,她下意识的吞咽。
她是在做梦吗?有点令人羞涩的梦境!但感觉又很真实,至少这种喝了什么的感觉特别真。挺好喝的,不过回味一下,又不像是汽水。
白影离开,她眯着眼摆了摆脑袋,想要把对方看清。
谁啊?挺好看的,脸上还带花呢!不过稍微用了点眼力,就觉得头晕恶心,喝下去的“汽水”也差点吐出来。
她脸皱成一团,伸手捂住肚子,张嘴作呕。
结果那白影一把捂住她的嘴,扶着她侧身躺下,不许她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末璃自己也咬紧牙关忍着,她也不想在帅哥面前呕吐,太丢脸了。
忍了一会,作呕的感觉就褪去,她长吁一口气,闭着眼喘息。
捂在嘴上的手松开,摆弄她一下,让她趴着睡。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一开始只是轻柔的抚摸,渐渐的,修长的手指就插进她的头发里,像梳子似得划过。
她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湿透了,乱蓬蓬的。手指梳过,很快就卡住,不通。那手指便又抽出,轻手轻脚的帮她把打结的头发都拆开。
那双手一直摆弄着她的头发,好一会。如同一个细致耐心的主人,为宠物梳理毛发。
直到她的头发都顺通了,才罢手。
梳理过头发,那手又轻轻触碰她的后背。
后背上的瘀伤因先前温子言涂过伤药的缘故,此刻各种紫血乌青都发出来,肿胀的伤痕隆起着,一块块一条条,宛如斑驳的沟壑,比一开始还恐怖吓人。
指腹沿着这些沟壑隆起轻轻划过,末璃不觉得疼,倒觉得痒。她撩起胳膊想要抓一抓,被一把捏住,摁回去。
过了一会,她觉得那手仿佛是在给她背上涂伤药。刷子很软,湿滑的,药水是温的,一点一滴,每一条伤口都仔仔细细的涂遍。
还是痒!但能忍得住!
不过再往下她觉得不行了!虽然只是梦,可也不能让一个帅哥帮自己的屁股上药,太羞耻了。
于是忍着疼,她侧翻,伸手捂住薄被。
够了够了!就到这儿吧!再往下就太刺激了!她可不想睡过头,上班迟到。
今年的全勤奖可丰厚了,出国旅游的来回机票呢。
然而这梦里的帅哥不肯罢休,轻轻捏住她的手,想要扳开。
喂!过分了哈!她的地盘她做主,这是她的梦境,她就是这世界的神!
刚想和帅哥讲讲道理,谈谈人生!就听见梦里又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刘嬷嬷,你怎么站在这儿?咦,碗空了?小主子把药都喝了?”
似乎还有一个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那女人又道。
“没人陪着?这怎么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
说着,就朝这边来了。
捏着她手的力量陡然消失,她眯着眼,只看到白影一闪,闪出了视线。接着,是一抹粉绿的身影映入眼帘。
“咦,陛下你怎么没盖好被子。”
薄被从她手里抽出,抖开了,再次轻轻拢住她。
她眨了眨眼,把头微微抬起,想要看清这粉绿身影的脸庞。
今天得梦可真奇怪,来往角色还挺多,感觉又像真得一样!
那身影呼的凑过来,差点和她鼻尖撞上。
一双晶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和欣喜,紧紧的盯着她。
“陛下?陛下!”
谁啊?谁是陛下?她茫然,张了张嘴。
“你……我……”
这身影却呼一下直起,转身对着外面喊道。
“快来人,陛下醒了,真的醒了!”
*
末璃终于醒了。
刘嬷嬷带着宝盒连同来喜两个一起,把她搬到偏殿的罗汉床上,拢上纱帐,装作是一个小宫女病了,再请郭胜义进来瞧脉。
郭胜义连头也不抬,眼中只有一段白玉做的手腕,蜻蜓点水似得把手指按在末璃的腕子上,凝神诊脉之后,脸色一松,长吁一口气。
“无妨,先前灌下去的药,颇有奇效,脉象已经稳住了。待老夫再开个方子稳一稳就好!”
他说先前的药有奇效,叫刘嬷嬷和华妱两人面面相觑。不过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管他是什么奇效,总之有效就是好。
把郭神医恭敬的领到抱厦开方子,宝盒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仔仔细细给末璃擦身。
大概是真退了烧,她此刻虽然又陷入沉睡,但气息稳妥了不少。
因她是个破胃,不能吃药。华妱便叫人请了温子言过来,两人商议着把郭神医的方子略加改动,变成了药膳,做成水米汤粥,给小皇帝灌下去。
如此调养了三天,末璃终于能自己坐起来吃粥喝汤,起色恢复了不少。
她这边刚能坐起来和人说两句话,那边展麟就急吼吼拖着末暧来看她。
换做别人,刘嬷嬷定然做主拒之门外。可摄政王世子大驾光临,打着给陛下请安的名头,叫人如何拒绝。
何况,听说展麟和末暧也来了,末璃也挺想见见他们。
闷死了,天天被一群女官拘着,不是喝药就是睡觉,她是喝够了也睡够了,实在希望有人能来解解闷。
陛下的身体才刚好些,本不该来叨扰。但末暧心里也很担心陛下,一日不见,就一日不能安心。况且说到底,他依然是渔阳王世子,博山郡公,实打实的保皇党一员。京城里多少人等着他的消息,圣驾的安危,关系到大家的安危。
既然摄政王世子愿意出头,他自然是顺水推舟。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没存在感,他还拉上了温子言。
如今末璃也是能坐一会了,便从龙床移驾到前殿,摆一张宽大的罗汉床,让她半躺半坐。
外面艳阳高照,知了声声。然而含风殿门窗一开,山腰里的凉风就徐徐贯入,带着林木都有的芬芳,沁人心脾又令人舒爽。
三人随李得胜进了正殿,未抬头便依次跪地磕头。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金安。”
“快起来吧。赐座!”
小太监们拿了矮凳,依次排布。
年纪最小的展麟,坐在最前,离着末璃最近。温子言小小太医,自然只能坐最末尾,离得最远。末暧被两人夹在中间。
不管是远还是近,三人抬头,都把末璃看得清楚。
陛下,又瘦了!阳光落在脸上,肌肤几乎快要透明。原本红润饱满的双唇,已经淡成了樱色,薄薄的,软软的,如同两片从枝头跌落的花瓣。
头发没有束起,只是整齐的梳过,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本不该如此不端庄,只因郭神医嘱咐了,陛下神思损耗,不宜束发戴冠,让她松泛松泛。
然而她这个样子,看在展麟眼里越发像个姑娘了。又因为瘦了,整个人都缩小一圈,不仅肉丢了,连年纪也丢了,整个变成一个小女孩。
说她比自己小,都有人信!
这样子,真叫他心疼!陛下真是个水晶玻璃人,漂亮的让人揪心,一个不小心她就要破,要碎。叫人非得时时刻刻盯着看着,才能安心。
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叫末璃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对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懒懒的瞪他一眼。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了?”
展麟不好意思的笑笑,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
“陛下本来就长得跟花似得,天天开。”
这话类同调戏,十分无礼。然而殿内无人敢笑话他无礼,只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被调戏的正主倒是没感觉,哈哈一笑。
“我是花,那你是什么?牛粪!你吃什么长得?怎么这么大个。”她一直挺好奇的。
“吃饭,吃肉,吃酒!”展麟道。
哈,小小年纪就喝酒,真是乱套。
“陛下你也该多吃点,吃得多身体才壮!你别挑食,什么都得吃,尤其要吃肉!”小孩子一脸真诚的教导她。
末璃心想我也想吃肉啊,可也得有这个硬件条件。唉,不说了,一说全是泪。
听展麟说这种孩子气的胡话,末暧心里挺烦,连忙插话道。
“陛下身体好些没有?”
末璃对他微微一笑。
“好多了,郭胜义的方子灵验的很,不妨事。你们都安心吧。我一直病着,也不知你们几个在这儿住的是否稳妥,别是被我拖累,也闷坏了吧。”
她叫他们安心,末暧心头一暖,淡淡酸楚。唉,陛下就是替别人想太多,总忘了自己。
这一回的刺杀来的蹊跷,又牵扯上了玉容公主,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都是末家子弟,牵一发动全身,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希望能和陛下详谈一番。但摄政王把展麟和他派到这里来,与其说是保护陛下安全,不如说是让他们来给陛下解闷散心。
这样一来,还是不要叨扰陛下的好。一则妨碍陛下养伤,二则也要避嫌。
所以,他把心事压在肚皮里,此刻只谈风月,不论国事。
陛下怕他们闷坏了,其实是说她自己闷坏了。末暧人小心思大,一瞥眼给展麟使了个眼色。
如今这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各自嫌弃对方,但伺候陛下这一块却是越来越有默契。收到这个眼色,熊孩子立刻嚷道。
“怎么能不闷。不过我们都担心陛下,也没有玩乐的心思。等陛下你的身体再好些,大家一起玩,人多热闹,开心!”
这话很无礼,但非得他这样的人说,才显得格外热闹畅快。
末璃一听就笑了,但又有些无奈。
“我这身体,还不知要养多少日子才能好。只怕等我好了,天都凉了。耽误你们了!”
这话说得,真够委屈。哪里是怕耽误他们玩,是怕自己没得玩吧。末暧心想陛下也跟个孩子似得,就把玩放在心头,一点也不想办正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想玩,他就放在心头当大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谁说玩和正事不能一起办?他偏要既让陛下玩,又办好正事。
“也不是非得出去跑才叫玩。如今天热,谁乐意去太阳底下晒。这行宫里凉快,不如趁着凉意,我们举办一个茶会,大家品茶论诗,风雅一番。陛下既可以参加,也不会累着。”
他提议道。
一听这话,展麟头一个急。
“茶有什么好喝,苦苦的。陛下吃药还不够苦,你非得给她苦上加苦。还论诗,酸唧唧的,快别学那些酸儒!”
末暧气得瞪他一眼,酒囊饭袋,不可理喻。
骂展麟是酒囊饭袋,着实冤枉这孩子。他打小也是跟着夫子读书学习,写写文章做做诗,不成问题。怎么说他爹摄政王当年也是文采斐然,做儿子的不能学十成,有个两三成也是应当。
只是他从小跟着王爷到处跑,养出一副狂野的性子。后来被拘在王爷里收了点性子,但本质上还是更喜欢策马扬鞭,羡慕纵横沙场,梦想建功立业。
写文念诗,不感兴趣!
不过此刻是由不得他做主,末璃一听这建议,已经双眼一亮。
“好好,骊山风景秀丽,正该做些风雅之事才好。跑来跑去,太累了。大家喝喝茶,谈古论今一番,也是趣事。”
见她也有兴致,末暧打铁趁热。
“陛下说的正是。不过这茶会还得有个茶博士,由他领头讲古说道,气氛才好。只是我等愚钝,腹中羞涩,难堪大任。”
啊?还要有茶博士?茶博士不是专管倒茶的吗?还负责讲故事?她是一点也不懂。
见她茫然,末暧索性自己做主。
“我在王府时有两位好友,皆是博学有才的年轻之士。听说这二位也在骊山附近避暑,不若我写个帖子叫他们过来,给陛下解闷。”
末璃一愣,她又不傻,岂会察觉不到这话里的蹊跷。眯了眯眼,她淡淡一笑。
“不知他们两个身上可有功名,若是没有,只怕不好召见。”
五品以上才能面圣,平头老百姓可是见不到皇帝面的。
末暧也是微微一笑。
“他们二位都是世家子弟,祖上都有荫庇,虽无功名在身,但皆有分封,可以面君。”
嚯!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嘛!末璃看着这人小心思大的博山郡公,也是颇为叹服。
看看,人家这才叫能干的人。
得了,既然都给她备着了,那就见一见吧。也不知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我可只管吃喝了!”她道。
陛下接了招,末暧内心一阵激动,连忙按捺住,低头拱手。
“臣定不辱陛下所托。”
展麟侧目,瞧着他这个强壮镇定的架势,心里很不以为然。
这个末暧,心思多,小动作也多。父王叫他留心看着,他还真得好好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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