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郭璞这么说,桓彝说道:“既然郭大人这么说,有时间我把桓温领来,你给他看看面相。我已经四十多了,没什么出息了。能够一辈子做个忠臣良将,名垂青史,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以后我们桓家能有人出将入相,光宗耀祖,我也就含笑九泉了!”
桓彝如此慷慨陈词的话,让郭璞感同身受。郭璞说道:“一边是忠臣良将,一边是乱臣贼子,我们很难选择。就拿我来说吧,做过好几个人的参军。在乱世之中,先后当过宣城郡太守殷佑的参军,王导大人的参军。这在朝没几年,又从朝廷的着作佐郎、尚书郎,变成了王敦的记室参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干宝站起来,把三个人的茶盏倒满,然后举起茶盏说道:“今天的酒我们已经喝够了,就让我们三个以茶代酒,一定要做朝廷和陛下的忠臣良将。永远不做乱臣贼子,不做乱臣贼子的帮凶!”
郭璞、桓彝、干宝三个人把茶盏碰在一起,一口气喝完。三个人坐下,干宝问道:“郭大人都写了哪些着作、着述?”
“我这里有些寒酸,府邸不大,客厅更小。虽然府邸坐落在建康后湖南岸,但这个地方还是朋友赠送的。前些年还有时间,写了一些文章。《洞林》记载了我亲历的占卜灵验的六十几件事,后来阅读、摘抄了京房、费直等人的着述精要,写了《新林》十篇,《卜韵》一篇。还为《尔雅》做了注释,也为《尔雅》作了《音义》、《图谱》,又注解了《山海经》、《三苍》、《穆天子传》、《方言》、《楚辞》、《子虚》、《上林赋》等,加起来有数十万言。包括‘游仙诗’在内的诗词歌赋,也有数万言。我朝初立那会儿,我把《江赋》和《南郊赋》进献给陛下,当时陛下赞不绝口。”
“厉害!厉害!”干宝说着,竖起大拇指。三个人正说着话,崇义进来说道:“郭大人,干大人府里来人了!”
干宝一看是自己府里的仆人,就问道:“家里有事吗?”
“大人,真有事儿。您忘了,咱们府里快没米下锅了!”这个仆人挖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郭璞听了马上吩咐崇义:“去给干宝大人,拿一些五铢钱来,先救救急再说!”
不大一会儿,崇义用一个钱袋装了一些五铢钱来,交给郭璞。郭璞把这些钱递给干宝说道:“干大人,我知道你的情况。不要和我客气,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先拿去花用,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发达了、有钱了,可以还给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干宝说完,把钱袋交给那个仆人。干宝和郭璞拱手施礼,告辞和仆人回家去了。郭璞和桓彝把干宝送到府门口,桓彝回到客厅继续喝茶,郭璞转身去了茅厕。
桓彝喝了几杯茶,郭璞还没有回来。于是站起来看客厅墙壁上的王祥卧冰图。看着冰面上的王祥,干宝不住地点头。又自言自语道:“孝子王祥兄弟二人。其弟是王览,官至前朝镇军将军。王览只有王裁一个儿子,官至光禄大夫。王裁有三个儿子,王裁长子王导有六个儿子。再看王祥这一脉,后代乏善可陈。”
桓彝叹息了一会儿,回到座位继续喝茶。郭璞还是没有回来,桓彝就出来找郭璞。找了卧室、书房等几个房间都没有,桓彝思忖道,莫非在茅房?于是就朝茅房走去。
来到茅房门口,桓彝蹑手蹑脚,慢慢朝里面走去。当他看到郭璞时,大吃一惊!只见郭璞光着上身,披头散发,口中含着一把短柄宝剑,正在茅房影壁墙的供桌前设祭。桓彝赶紧退了出来,慌慌张张跑回客厅。不大一会儿,郭璞也回来了。桓彝不敢正眼看郭璞,自顾一个人喝茶望着墙壁。郭璞坐下说道:“桓公啊,我们两个是莫逆之交,无话不谈,无话不说。但我多次告诫过你,我的正房不管哪个房间,不管是卧室还是侧室,还是书房,你都可以随便进去。唯独我在茅厕的时候,你不要进去,不然主人、客人都有灾祸。可你不顾我的告诫,今天偏偏要去茅厕。不但害了我,你自己也难免受害。这可能是天意啊,我能怪谁呢!”
桓彝知道自己闯了祸,站起来满脸通红地央求道:“郭公,我今天是忘了,没有牢记你以前的告诫。还是请郭公先原谅我,然后再想想有没有破解之法。你知天晓地,博古通今,又会施展一些法术。如果需要我帮助,我会尽一切努力,包括钱财。”
“桓公啊,这也怪不得你。人的一生,一切皆有定数。已经发生的事情,造成的影响,是没有办法能够改变的。我也不怪你了,况且怪罪你也没什么用。有时间把大公子领来,我看看他。”
桓彝听郭璞这么说,起码看起来原谅了自己,拱手深深给郭璞施礼说道:“多谢郭公宽宏大量,您也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送走桓彝,郭璞回到客厅,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茶。萍儿提着一个铜壶进来送水,郭璞也没有感觉到。等萍儿掀开茶壶的盖子续水,郭璞抬头一看是萍儿。郭璞说道:“是萍儿啊!”
“老爷你怎么了?看你满脸的不高兴。”萍儿关心地问道。郭璞说道:“今天本来是几个好友饮宴,心情非常好。想不到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直到现在心里都不舒服。”
“发生了什么事,老爷能和我说说吗?”萍儿问道。郭璞摇摇头苦笑一下,说道:“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也罢。不过萍儿你要记着,假如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
听郭璞突然和自己说这些,萍儿哭了,眼泪也流下来了。萍儿揉着眼睛说道:“老爷今天怎么说这些?我在老爷府里几年了,二夫人和两位公子,从来也没有把我当外人。我这一辈子,就知道死心塌地伺候老爷您。其它的事情,我都不会去想去做。”
见萍儿这么说,郭璞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