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攻打建康的船队到达芜湖西面的长江拐弯处。再往北行驶一段,就能看到小山上的新亭。王敦命令道:“靠岸停船!”
帅船上的两个士兵吹响了牛角号,帅船慢慢往东岸靠近。长江拐弯处的码头,不适合这些大船停靠。划桨手停止划桨,帅船船头和船尾,四十个士兵一齐动手,从帅船的四个方向,放下了四个用铁链子拴着的四爪大铁锚。后面的战船见帅船停了,也陆续靠岸抛锚停下。前面五艘战船听见牛角号声,也陆续靠岸抛锚。
这是一个阴暗的下午,乌云在天上翻滚。这时从后面驶来一只小船,上面坐着八个划桨的士兵。小船来到帅船西边,慢慢和帅船靠近。王敦和几个参军站在甲板上,他对钱凤说道:“你去船舱里,把谢鲲、羊曼、郭璞、陆玩四位名士请到甲板上来。”
四个人随着钱凤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起给王敦拱手施礼。羊曼问道:“大将军叫来我等四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王敦微微一笑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贤千日,用在当时。四位大贤各有所长,通晓天文地理和儒家经典,也深受陛下器重。这几年朝政被刘隗等奸佞之臣把控,我心急如焚。为了朝廷风清气正,清除陛下身边的奸贼,我才不得不发兵。烦请四位名士前往太极殿,呈送我写给陛下的上书。去了建康,你们就不用再回来,回到建康的家中。待我攻破建康,和诸公痛饮!”
羊曼等人互相看了看,都点点头。钱凤把上书拿出来,递给王敦。王敦把上书递给羊曼,然后说道:“四位名士作为我的掾属,我很满意。待我攻破建康,抓住奸贼,肃清污浊的朝堂,我就会收兵罢战。诸公的儿子,以后我都会重用他们。”
帅船上几个士兵,已经从帅船上放下了软梯。羊曼收好上书,四个人给王敦拱手施礼,踏着软梯下到了小船上。
小船上的士兵开始划桨,往北驶去。王敦吩咐道:“让士兵们从船上放下木板,召集参军、部将商议下一步行动。”
百十来个士兵一齐动手,帅船上的木板很快就搭到了岸边。王敦和钱凤等人来到岸边,其他战船上的部将,也赶了过来。
“羊曼四个人已经去送上书,我们在这里休整一天。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各位掾属派出你们的士卒,从世仪这里领取檄文。这些檄文要张贴到建康、芜湖、宣城等临近建康的地方。让这些地方的军民,知道我为什么发兵建康。有了民心,就有了正义。”
很快,从多艘战船上下来了二三百个士兵,排队前来领取檄文。其他士兵从战船上牵下来二三百匹马,在一旁等待着。
钱凤和十几个参军、将领,商议了各自去张贴檄文的地方。领取了檄文的士兵,五个人一组,骑着马往东、往南飞奔而去。
王敦看着远去的士卒,又看了看滔滔不绝的长江。收回视线,王敦说道:“好了,各位将军先回到各自的船上,把所有的将士安排好。船上、岸上都不能大意,要派出岗哨巡视,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今天晚上在帅船设摆盛宴,安排好了你们就来帅船。”
其他战船上的将领,拱手给王敦施礼,回船去了。
载着郭璞、羊曼、谢鲲和陆玩的小船,一直行驶到建康北面的后湖。小船慢慢靠岸,郭璞第一个跳下小船。郭璞感慨地说道:“终于回来了!可回到建康又能怎样,元宵节是在船上过的。”
见郭璞这么说,羊曼、陆玩、谢鲲点点头。郭璞本打算去家里一趟,想了想送上书事情紧急,于是说道:“从青溪去台城吧!”
四个人又重新上了小船,士兵们开始划桨。小船沿着连接后湖东南的青溪,往南驶去。走了一段路,郭璞说道:“停船!”
船停下来的前方,有一座浮桥。四个人先后下船,郭璞对船上的士兵说道:“你们轮流着下来买些吃的,就可以回去交令。”
一边说着话,四个人一边朝台城走去。来到建春门,把守建春门的士兵都认识郭璞等人。羊曼说明来意,四个人进入台城。
太极殿东堂,满朝文武都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这时门口的侍卫进来禀报:“启禀陛下,羊曼、谢鲲、郭璞、陆玩大人到!’”
“快请四位爱卿进来!”司马睿说道。四个人来到司马睿跟前,跪倒行参拜大礼:“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四位爱卿免礼平身!”司马睿说道。四个人站起来,羊曼拿出上书。费仁从上面下来,接过上书,上去递给司马睿。
司马睿打开上书,只见上面写道:
臣敦启奏陛下:
奸贼刘隗,此前在门下任职。任职期间,奸佞谄媚,谄陷忠良。迷惑圣上,闭目塞听。身居要职,争得宠位。扰乱朝纲,目无法纪。肆意妄为,作威作福。有志之士,不敢开口。大兴劳役,骚扰百姓。向外假口,征讨胡人。虚与委蛇,培植亲信。超越祖制,私自以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为参军。自魏晋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其巧立名目,倾尽国库资财。损公肥私,赋税不均,百姓怨声载道。私免良人家奴,散布个人恩惠,大肆收买人心。大田本可充盈国库,却被他割配充实其军。臣从前请求迎接诸将妻子儿女,圣恩允诺,可刘隗拒绝,致使三军将士无不愤怒。徐州流民辛苦多年,勉强维持生计。刘隗却全部驱逐他们,从中获利,充实私人库府。陛下在江南创业之初,士人投靠朝廷。大族蒙受皇恩,喜庆之情溢于言表。而刘隗却独断专行,按旧名册让他们充征劳役。流民户口,历代经年。或断子绝孙,或用钱赎买,或被放逐,或父母声明与己无关。可罪名却被强加到主人头上,百姓哀怨,士族不平。刘隗其心,居心叵测。北渡降敌,也未可知。其虽远离朝廷,朝廷机密尽知。险要之地驻军,随意升迁属官。予取予夺,贪婪奸诈,前所未有。即便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太宰伯嚭,战国时期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前汉宦官弘恭、石显等人,也不能望其项背。因之,朝野愤慨,百姓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