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骑着马的中年人,急匆匆来到秦淮河北岸。他看着已经被烧毁、断成两截的朱雀桥,无奈地摇头叹息。他沿着秦淮河北岸来回转了转,一只船也看不到。正当他失望之际,忽然看到在岸边的一棵树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个只能乘坐一个人的独木舟。中年人大喜过望,他往四外看了看,没有人。于是,他大声喊了好几次:“有人吗,这是谁的独木舟?”
但没有回音,在北岸巡逻经过的朝廷士兵,也对他视而不见。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解开树上的绳子,把绳子收到独木舟的船舱里,跳上独木舟,拿起船桨,急切地往南划去。
划到南岸,中年人从独木舟上下来,把独木舟拴在南岸的一棵树上。然后一路小跑,来到王含的大营。营门口把守的几个士兵高喊道:“哪里来的?到这里想干什么?”
“我是建康大将军府里的仆人,大将军已经在于湖病逝,王导大人和文武大臣,还有琅琊王氏的子侄,已经前往大将军府吊唁了大将军。府里老管家,让我来给王含大人送王导大人的信。”
“哦,怎么回事啊,原来大将军死了?”这个士兵说着,挥挥手让中年人进去。来到王含的大帐,中年人给王含跪倒施礼,然后站起来,把王导的书信递给了王含的一个亲兵。
“大人,这是王导大人的书信。”中年人说着,又拿出朝廷的诏令说道:“大人,还有朝廷的诏令,王大人让交给您。”
王含正在因越城战败而烦恼,他无精打采地把书信和诏令放到几案上,然后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王含先打开王导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近来听说大将军王敦病重垂危,有人说已遇不幸。不久知道钱凤大加戒严,想肆行奸逆不道之事。我认为兄长应当抑制他们,不使其得逞,所以应回军藩守武昌,现在却与愚昧无知之人一同前来。兄长这种举动,是以为能做成如同大将军当年所做的事吗?当初佞臣败坏朝政,人心不平,像我这样的人,也心存外念。现在则不同,大将军自从前来屯军于湖,便逐渐失去民心,正直的君子感到危险和恐惧,百姓劳累疲敝。临终之时,将重任委托给王应,王应断奶才有几天?再说凭他那点儿名望,就能承袭宰相级别的大将军职位吗?自从天地开辟以来,可有宰相的职位让孺子小儿担任的?凡是有所耳闻听说此事的人,都知道将要进行的这种禅代,不是为人臣子者所应当做的。先帝建立朝纲,中兴国家,遗留惠爱在民间;当今圣主耳聪目明,恩德遍于朝野。兄长却想轻妄的启衅作乱,凡据有人臣之位的,谁不为此愤慨!王导一门老小蒙受国家的厚恩大德,今天此事,我明目张胆地出任六军统帅,宁肯身为忠臣战死,也不愿当一个无赖苟活于世!
王含看完王导的书信,苦笑一声,把书信放到几案上。又拿起诏令,看了一遍。钱凤问道:“王大人,上面都说什么了?”
王含把书信递给钱凤,把诏令递给周抚。两个人看完,又换着看了看,然后传给其他将领看。大帐里几个将领都看完了,钱凤问道:“大人,您怎么看王导大人的书信?怎么看朝廷诏令?”
王含摇摇头,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在南皇堂主持大局的司马绍和王导,一直在等着王含的回信。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司马绍说道:“王含为什么不回信?”
“我这位堂兄,虽然和堂兄王敦是一母同胞。但在决断大事方面,有天壤之别。王敦有魄力,王含则优柔寡断。不管怎么说,他不回信,就说明他不愿意归顺朝廷,并且会顽抗到底。”
身在于湖的王敦,已经得知了越城战败,何康被杀的消息。他勉强在床上坐起来,对王应等人说道:“看起来,我们的进攻凶多吉少,战事远没有第一次顺利。如果勤王的几万大军回到建康,我们取胜的可能性就更小。不能再犹豫了,马上拔营回姑孰!”
身在南皇堂的王导,见给王含的书信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对司马绍说道:“陛下,钱凤和沈充,是堂兄王敦的左膀右臂。在初战胜利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分化、瓦解敌军,让他们心怀鬼胎,首尾不能相顾。对于钱凤,我们必须不遗余力打击。对于沈充,朝廷可以许诺他高官厚禄。沈充投降了,钱凤就独木难支了。”
“不错,这个计策可以试试,那派谁去劝说沈充呢?”司马绍问道。王导说道:“吴兴人沈桢和沈充是同乡,可以派他去。”
“沈桢见了沈充怎么说?”司马绍问道。王导说道:“只要沈充倒戈投降,陛下可以摒弃前嫌,委任沈充担任司空之职。”
沈桢骑着马离开建康,前往吴兴。沈充父亲亡故,离职在家里奔丧守孝。沈桢来到沈充的府邸,一个士兵把他领到客厅。沈桢见到沈充,先给沈充施礼。沈充见沈桢专门从建康来见自己,知道有大事,于是问道:“你从建康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大人,我们是同乡,也是远门族人。恕我直言,我不愿意看到大人身败名裂。所以我受陛下委派,前来劝说您。”沈桢有些忐忑地说道。沈充问道:“劝说我什么?想让我缴械投降?”
“陛下许诺,只要大人解散部众,缴出刀枪剑戟,就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在朝为官。具体的官职,是出任司空之职。”沈桢说道。沈充见许诺他当司空,先是一惊,然后说道:“司空可是三公之一,位高权重。王导大人,曾经出任过司空。司空、司马、司徒是朝廷重要的三个职位,岂是我这样的人所能胜任的!礼重言甜,口蜜腹剑,正是我所畏惧的。况且大丈夫与人共事,便应同心同德,有始有终。怎能中途改弦易辙,以后谁还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