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夹击之下,南唐这边本来就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顿时士气大跌,尤其是在听说涂州攻破之后,所有人都不禁人心惶惶起来。
涂州是金陵的重镇门户啊!
难道,南唐真的要在赵光美的手上,重蹈北汉覆辙了么?
既然宋军都已经杀过了长江,那自己这些人还回得去么?
林仁肇当然也在竭力的“辟谣”,竭力的否认涂州城破的消息,因为这无论怎么看,都实在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些,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南唐对北宋虽然臣服恭敬,但防备其实一直也都不少的,再怎么说,这南唐也是除大宋之外的最强国,以前淮南没丢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半斤八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丢了最重要的涂州重镇?
宋军根本就没有大规模的进行调动啊!
只是他的部下们自然也不傻啊,就都问:“如果涂州没有攻克,那这宋军是怎么出现在咱们背后的?”
然后林仁肇就只能是哑口无言了。
事实上战过几场之后林仁肇就发现,潘美所部的兵马并不多,至多不超过三千人,加上赵光美手里的两千,两面加一起也不过就五千人而已,完全就是虚张声势。
但是,一方面士气如虹,一方面一泻千里,唐军的兵力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而且毕竟不是职业军人了,阵型愈发疏松,那些楚州本地刚合伙一块,本来要用作炮灰攻打山头的豪强武装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成了累赘,往死里拖他们的后退。
而且没打多大一会儿,这帮人就一哄而散,或是逃跑或是投降,反过来进一步的摧毁了他的士气。
南唐的军屯毕竟都已经解散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这些曾经征战沙场的将士几乎全部沦为了地主豪强们的打手,长工,佃农之流,虽说军事技能或许也没退步多少,但是作战意志乃至于纪律性之类的却是与一年前早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总共只打了半个多时辰,整个军阵就已经出现了大溃败的趋势,潘美奋勇当先的一首持盾,一手使刀,犹入无人之境,勇不可挡,见此已经笔直地朝着林仁肇的中军大营冲杀了过去。
而林仁肇此时虽然已经恼羞成怒,却又无能为力,好歹也是老将了,如何看不出,此战他分明已是大败了呢?他的手脚,已经宛如冰块一样凉了,喉咙也早已经喊得哑了。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撤吧,趁现在还撤得动,至少将亲兵撤出来再说。”
“这……将军,咱们要撤向哪里?”
林仁肇愈发的苦笑:“是啊,还能去哪呢?哎~,先……去冯家堡吧。”
…………
一夜厮杀。
真正的战斗其实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结束了,然而那些南唐士兵中真正肯投降,愿意投降的还是不多,毕竟宋军的这个军纪啊,那真的是一言难尽的,他们这些已经解散了的屯兵又不是牙兵阶级,人家也不拿他们当自己人的。
大部分人肯定还是会跑么,然后宋军这头也是没有骑兵,那就只能追,抓啊,偏偏南唐那边的兵少,他们这边的兵多,追着杀了一晚上,也还是有多一半的乱兵不知道跑哪去了。
“殿下,林仁肇和他的中军,收拢了一部分的残卒躲进了冯家堡,另外,我军杀敌两千余人,俘虏七千余人,剩下的,全都跑了,恐怕将来……都是要变成流寇的,会很麻烦。”
“流寇,就先不管了,让各地农会,组织乡勇进行训练,自行抵抗吧,朝廷现在是没什么精力去管他们了。”
王溥闻言深深地看了赵光美一眼,这条诏命一下,这些南唐的流寇会不会被剿灭不知道,但农会和地主们怕是非得要将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不可的了。
殿下到底往各地农会派了多少人啊,他又是哪来这么多人才,对那些一盘散沙的农民们进行组织的?
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
不过确实,眼下的宋军没有精力放在这些流寇的身上就是了。
“殿下,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潘部署,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涂州,涂州真的已经攻下来了么?”
赵光美笑着道:“其实说穿了,也都是很简单的计谋,刘光义并没有反叛,他是在演戏跟我一块做的这个局,目前看来,效果不错,此人确实是值得信赖。”
“此举其实没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一来,就是单纯的调动兵卒罢了,他若是不造反,突兀的直接将他从荆州调回来,南唐那边自然会心生疑虑,况且他不造反,潘美的湖南兵马又哪有理由去向北调动?”
“二来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南唐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全被吸引了过去,刘光义从荆楚而来,是借了长江水道的,临阵倒戈自然方便,当然,南唐那边自然也会为此严加防范,所以刘光义反攻之后很快就被堵死,实话实说,论水师,我大宋确实还是不如南唐的。”
“不过这,其实也是我的目的,刘光义虽然没能过江,但他却是一个最大的鱼饵,实话实说,这年头节兵的好苗子早就被世宗和我大哥给摘干净了,那战斗力跟禁军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了,他们本来也确实是打不了主力。自始至终吸引了南唐几乎全部水师的目光和精力,这就是个灯笼鱼。”
“长江,其实是很长的,其实哪不能过河呢?刘光义这头突然反攻,南唐那边本来就紧盯着他的水师自然也就将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了,而这个时候,原本那些回援扬州,由我姐夫所带领的真正扬州禁军,可就搭了浮桥过江了。”
“当然,我姐夫他们是没有补给的,南唐毕竟有水师优势,只要他们的水师切断浮桥,这就是自陷绝地,也根本没有攻城的能力,可是谁让这江南,尤其是沿江一代的地主豪强和几乎全部的地主武装,都被他林仁肇带来打我来了呢?”
“因此,我料定,我姐夫他们在南唐那边一定是横行无忌,畅通无阻,只要不攻打军事要塞,他们一定是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年,江南的灾情虽然没有淮南这么严重,但到底也还是有的,他们赈灾做得又不好,只要适当的开仓放粮,组织义勇,不出半个月,就能让大半个南唐都变得处处烽烟。”看书溂
“所以李煜和那些南唐君臣他们当然会急呀,然而其实我姐夫的扬州禁军,其实依旧是饵,如果李煜能有魄力一点,直接大量的出动江宁禁军对我姐夫进行合围的话,其实我姐夫一定会陷入苦战,我的后续计划也很难获得成功,然而我赌的就是他李煜没这个魄力。”
潘美闻言也笑着道:“确是如此,其实南唐的文武矛盾早已有之,李煜根本就不敢给禁军放权,他又是新登基地位不稳,真要是派遣禁军的话就不怕哪个乱臣贼子也搞个黄袍加……”
就见赵光美狠狠瞪他一眼:“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好好说话。”
“额……是他……倒行逆施,害怕某位英雄好汉,……拨乱反正,嗯……”
“好了好了,不要纠结这些不重要的地方,继续说正事儿吧。”
潘美这才如蒙大赦,连忙继续道:“是是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既然不肯出动江宁禁军,所以为了拦住高节帅,出动的自然便是当涂的守军,却不知,其实节帅他也是一个诱饵,而真正的杀招,是我。”
王溥不禁皱眉,道:“这么说的话,南唐现在无论是步兵还是水师,所有的兵力确实都已被牢牢牵制,有武人注意到他这支湖南兵,倒是确实能让他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当涂城下,可是……如此之法,他能调出多少兵力来?恐怕也就是这三千了吧?涂州毕竟是南唐重镇,地形险要最是易守难攻,南唐那边就算再蠢,总不可能把涂州抽成空城吧,他……这是怎么打下来的?而且还这么快?”
赵光美则是不无感慨道:“这啊,就不得不说,是昭儿的功劳了啊。”
“啊?鲁王?跟他又有什……您是说火药?啊这……已经,已经能用了么?”
潘美也是连连赞叹:“确实是火药,此次攻打涂州,一共使了七百斤左右的火药包,将整个涂州的城墙薄弱处都炸塌了一角,城内守军全都吓傻了,我带人冲进去,不到一个时辰,便让涂州易手。”
“啊这……这火药,当真如此神奇?这怎么威力变得这么大?”
赵光美笑着道:“昭儿最近制出来的那些火药包,在我看来,恐怕已经称得上是炸药了,我也没有想到,这孩子在火药研究上,居然能有如此天分,本来,这东西的首秀是想等过些年平蜀的时候再用的,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却是让我这先使南唐这来了,此次战功,火药司真是厥功甚伟啊。”
说到底,人家南唐此次的应对真的是也没什么问题,虽说是一直被动了一点,一直是被赵光美牵着鼻子走吧,但确实始终都是不致命的,如果不是这最后潘美的神来一笔,鬼知道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
所以真不是什么赵光美用兵如神,他的这个战略本身也谈不上特别高明,除了给予刘光义这个河北军阀以绝对信任比较显魄力之外,其实每一步都不稀奇。
南唐君臣根本不知道宋朝有炸药包这样的神秘武器啊,这东西倒也不是说真的就有多神,商行的硝石提纯能力还是不行,更别说提炼硝酸了,但这东西南唐那边第一次见,自然也就收有了奇效。
这一系列所谓的算计,所谓的战略,其实都是建立在炸药包这个新武器上的,这才成就了赵光美此次的运筹帷幄,刘光义的赤胆忠心,高怀德的孤军深入,潘美的奇袭得胜。
以及,林仁肇,南唐群臣,还有淮南这些地主豪强的又菜又蠢。
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军事装备才是战术制定的核心啊。
“殿下,林仁肇已经躲去了乌堡之中,这南唐兵卒虽然无用,但林仁肇的这些亲兵还是不错的,贼军虽然丧胆但毕竟数量上依旧在我军之上,若是强攻,只怕伤亡惨重。”
“强攻他干什么,他喜欢淮南,就让他在此地待着便是,马续财,本王拨你五百兵卒,在此虚张声势,不必攻城,只求困住这两个鼠辈便是,其余人听我军令,渡江,去涂州等待骁骑、控鹤两军援军,传令刘光义、高怀德,让他们搞快一点,涂州会师,弟兄们随我,杀过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