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下达的第一天,开封城的南唐钱应声下跌。
明面上,赵匡胤订下的兑换标准是1:1,也即是一枚大宋通宝,要兑换一枚南唐钱币。
不过实际上这个比例根本就维持不住,真正换了的人回来说,实际上1:1根本就换不出去,或者说非得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在开封府有着极硬的门路,才能真给你按照1:1来换。
就连禁军,也只有殿前司的殿前班直有这个门路换到这个价钱(宋初时殿前班直没有独立,仍属于殿前司管理)。
这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朝廷收了南唐的钱,只能是融了重铸,可问题是现在市面上大部分的南唐铜钱都掺了铁啊,而这第一批的宋元通宝却都是纯铜。
1:1的换,朝廷岂不是要亏了?
这还不算融化和铸造之间的损耗,人工,况且啊这年头的胥吏都是没有工资的,全指着平时小贪小污来维持生活,不给人家足够的好处,谁会给你办事,这换钱之事上上下下涉及工部、户部、度支司、开封府,等等上上下下好多个部门,上上下下那是多少只手,赵匡胤就算是亲自盯,也不可能真的盯得住。
所以真要让朝廷1:1的换,朝廷非得亏死不可,赵匡胤虽然仁德爱民,可是他哪还有钱啊,他很穷的。
所以面对这个换钱难的问题,赵匡胤就算是手持玉斧在薛居正的面前比比划划做出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大有他不好好干就砍死他的架势,薛居正也依旧只能是好一阵的苦笑,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直说,这个事儿,老百姓肯定是要受一些损失的,这个亏老百姓要是不吃,朝廷就得吃,朝廷要是吃了,不出俩月,朝廷的财政就得破产。
然后,赵匡胤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心想,如此一来,至少,不会让老三再得意了吧?
事实上即便是如此,薛居正和赵光义所面临的压力也是空前的大,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普通老百姓可以欺负,但是达官贵人可是不好欺负,许多同僚的官员干脆,亲自赶着车,将一筐一筐的钱直接扔在薛居正的门口,逼着他兑钱。
甚至有一些退休老头,干脆整张大木板,到开封府门口往木板上一躺,就撒泼打滚:“哎呀~我活不起啦~,你不给我兑钱,我就死你这啦~”
赵光义总不能真的逼死他们吧?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朝中高级官员的钱,能兑的肯定得兑,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干部的钱,能兑的也得尽量兑,禁军中诸班直、军头、将军们的钱,能兑的肯定也得兑,然后兑一个,赔一个。
怎么办呢?
这些赔的钱自然就只能从老百姓身上赚回来了,以至于现在如果没点通天的人脉关系,普通老百姓去官府兑钱的话别说1:1了,就是1:2,1:3你都别想兑得出来,能兑出1:6就已经不错了。
可问题是哪个老百姓会缺心眼的真用1:6去换钱?我把钱融了卖铜好不好呢?就算南唐的钱币里或多或少都掺了点铁,那也没六倍那么夸张啊。
所以所谓的兑换,自然也就形同虚设,短短几天就成了有权有势有关系的官员们薅朝廷羊毛的一场盛宴。
当然,市面上的南钱肯定是已经应声而跌了,只不过是远没跌倒1:6那么夸张的地步罢了。
“殿下,跌了,又跌了,黑市上最新的银价,用南钱来兑换的话已经是一贯钱一两了,而且还没人换,咱们这一天一共赔了……赔了两万多贯。”
赵光美倒是十分的淡定,舒舒服服地坐在摇椅上看戏班子在排练,甚至还扭过头,将食指放在唇前,“嘘~,别打扰我看戏”
孙连城无奈,只得在一旁候着。
好一会儿,等戏都唱完了,赵光美甚至还点评了几句,勉力了几句,这才挥挥手让他们下去,扭头看向孙连城道:“你啊,现在好歹也是我的掌书记,将来我若是能够继承大统,你就是要当宰相的人,怎么什么事还慌慌张张的。”
“殿下,赔了啊,赔了啊!”
赵光美闻言也确实是皱了一下眉头:“一两银子一贯?哎~,我二哥,他也不行啊。”
“啊?”
五代宋初,银价和铜钱的兑换比例大体其实一直是维持在700-800之间,现在一两银子能兑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这已经是北宋中期的水平了。
“我还以为能跌到一千五百文左右呢,啧。”
“可是殿下,咱们赔了两万多贯啊。”
“两万多贯算个屁啊,南钱的价格若是一开始不打下来,我后面拿什么抄底?从符彦卿那借的钱可是有利息的啊,到时候利息一扣,我辛苦一场若是连个三五百万都赚不上,那我这是图啥?”
“…………”
孙连城无言以对,有一种快要疯掉的感觉。
“这样,这两天白天收南钱的时候,搞个限额制,每人每天最多只能兑换一贯,这头咱们收着,另一头,让李守节去抛,先直接拿出五万贯来砸盘,按南钱,两贯换一银,传消息出去,就说晋王意欲将手里的一百多万贯钱全都换成金银。”
“五……五万贯?这,这头咱们在控鹤军一银换九百收,另一边用两千换一银抛,这,这,这不是要赔死么?”
“亏你以前还是开封的顶级豪商,做生意,哪有不投入就能赚钱的道理?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这经商之道,和用兵之道啊,是一样的,放心吧,现在整个开封,除了我大哥以外绝对没有人能比我更有钱,我是庄家,这游戏,还不是咱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大家都等着发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