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跟着我,一定会死呢?”他倏地打断她的话,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你,把冰心丹给你呢?”
“说到底,你不信任我罢了。”
苏安安看着他眸里的愤怒,愤怒后隐藏的悲伤,忽然很想伸手抚平,很想抱着他说我相信,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所以她才狠心要走的。
她颤巍巍的伸手,即将在触碰上他眉眼的一刻,还是停住了。
如果她抱着他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最终还是要走,伤的更深的只会是他罢了。
他会自责,自责自己的无能,自责自己护不住她,或许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所以,让她来做那个自私自利的人吧。
至少,那样可以减少一分他的愧疚,至少,让他能很快的走出痛苦,认为自己不值得。
她收回了手,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哎呀,本不想戳破这最后一层虚伪,让我们好聚好散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能了呢。”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其上的温热是那么熟悉,可是做出的动作,又那么绝情。
她推开了他的手,第一次推开了他的手,用陌生的称呼,陌生的语气,说:“沈侯爷,是人都是自私的,甚至还有句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诚然,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或许为我挣扎过,但是,我不觉得你能为我放弃冰心丹。”
“你好不容易复仇,夺回了原有的一切,并且辅助了新皇登基,成为心腹之臣,前途不可估量,这般气志,怎会为一个女子妥协呢。”
沈君承看着空空的手,只觉内心也空了起来,他忽的想说,如果我能呢,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她下一句话无情的打碎了。
“而且,我也不愿冒险,去赌你对我的心软,性命攸关,我要万无一失。”
她转身,不在看他,背影单薄又冷漠,语气也只是有一点点淡淡的感伤,似乎在感伤命运的不公,让她动荡不安,或者在感伤自己时运不济,总是状况百出,不曾安稳。
他捕捉不出她的不舍,只捕捉到她最后那句残忍的的话,“周清手里有解药,他不会骗我的,所以,沈君承,对不起了。”
“你若还爱我,就放我走吧,至少,以后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一面不是吗?”
一声“沈君承,”倏地让他僵住了,久久不能出声。
她曾千百次的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可却从没有一次,唤的这么平静且麻木。
仿佛没有一丝眷恋,仿佛那些温情呢喃的日子,她全部忘记,从始至终留恋的,不过是他一人罢了。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无力道:“你当真要走?”
“嗯。”她回答的简洁利落。
沈君承看着她头都不回,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懂。”
不懂你现在的绝情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看错了呢。
他真的不懂。
这些天,他一直在为她规划,做着最坏的打算,处处为她着想,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一句她的不信……
苏安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将帕子攥出一团团褶皱的痕迹,眸里有着一瞬的冲动,冲动的留下来。
可是,最后都被按捺了下去。
她松开了帕子,任由风起,吹动她艳丽的裙摆,吹动屋檐上那大红灯笼无奈的摇曳。
她仰头望着,望的眼眶酸疼,“我也不懂,你很宠我,又能给我提供优渥的生活,可以的话,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命不由人啊。”她装作无奈道:“哎,可能也是我们缘分浅吧。”
“是吗?”他喃喃出声,“是我们缘分浅,还是你不信任我?”
苏安安转头,笑着道:“信任这东西,很玄的,事关生命,都会脆弱的不堪一击,别高看我,我也是很自私的。”
沈君承定定的望着她,想分辨她话语情谊的真假,想看清她笑容背后到底是何种心态,又或者,只是想多看她两眼……
苏安安伪装的笑容逐渐散去,最终垂下了眼睫,叹息的说:“沈君承,忘记我吧,我不值得……”
她转身离去,不能在看他一眼,不然,她会狠不下心,不然,她会拖伴住他的脚步。
他可是新皇马上要册封的定远大将军啊……
将来,可是要肩负保家卫国的责任,焉能为了一个女子,就这么妥协呢。
焉能为了一个女子,一步步拖垮自己的身子。
她不许,也不让!所以,她只能走。
她想让自己表现的绝情一点,所以毫不犹豫,大步决绝。
只是才迈出一步,她的脚步就顿住。
低头就看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曾为她遮风挡雨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口,攥的那样紧,那样执着。
仿佛倒回到她中寒毒那夜,攥着他的袖口,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死都不愿意放手。
苏安安的脚步迈不动,一步也迈不动,酸涩的眼眶再次生疼了起来,她想再开口说一句再见的话,都说不出来。
像涸辙之鲋,乏力的呼吸着不属于自己的空气,无奈挣扎,几近死亡。
沈君承看着她袖口上的红梅,看了很久,才妥协般说了一句,“我会活着,拼命的活着……”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就为了她而活着。
话落,缓缓松开了她的衣袖……
任由风吹散他握住的褶痕,任由冬天,带走他最后的一抹余温。
苏安安的心,陡然一颤,泪如江海翻涌,再也压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落在了冰冷的青石砖上。
他通透至此,又焉能一点猜不到呢。
沈君承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走吧……”
“别回头,别看我,不然,我怕自己舍不得。”
苏安安视线一片模糊,泪被风吹落在地,但却如他所愿大步往前走,没有回头。
她不能在看他,多一眼都是痛,不能再说话,因为哽咽的嗓音会出卖她。
她只能走,慌忙的走,从光明走到深渊……
风把她的裙摆吹得像是冬梅初开,绚烂夺目,却又因在凛冬,寒意无限,让人无法靠近。
沈君承怔怔的望着,望了很久……
杜茂明从廊檐拐角处出来,内心五味杂陈,本是想来师兄这儿蹭一顿饭,哪儿曾想窥探到这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