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伽桐沉到湖底之时,脑子里却有了另一番想法。她忍了这么多年,如果这些屈辱都不能忍,就这么死的话,是否太不值得?想到此处,伽桐奋力游到湖面,在湖中洗净身上的脏东西,回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把凌乱不堪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锁锁住。
高灵致跟着华音一路西行,途径平原山川和高原之后,到了一处混浊的大海,空中还有氤氲着的雾气,看不清远处的情形。她在蛮荒那处灵力充沛的地方待久了,到这个各种气泽混乱交加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她想,华音为什么会到一个混沌不知的地方?
华音捏了个诀,信步走进海里。高灵致是鬼魂都算不上的透明存在,到了海里也未觉得有任何不适,只是眼前一片浑浊,看不清任何东西。华音一直沉到海底深处,见到头顶还有亮光,又往下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海沟,决定继续往下走,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华音在水底点了一盏风灯,照亮十步之内的范围。她一直往深渊处走,没停下的意思。高灵致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只得跟着她走。在这片气泽愈加紊乱的地方,高灵致体内的灵气乱窜,时而大减,时而衰弱,不得不贴在华音身后。而海底时不时飘过的黑影,更让她心惊胆战。
到了海底最深的深渊处,华音才停下来。她在这处搜寻一阵,找到一个黑漆漆的海洞,尔后钻了进去,高灵致亦跟了进去。只见风灯微弱的光在琉璃罩中闪动,随时都会熄灭、华音施法将海洞的洞口封住,又用圣灵石在周围布了一层结界。
她拿出天玄幻镜来,对着黑色的那面念口诀。如果高灵致没记错的话,这一面镜子可以看到未来所有的一切,她好奇心重,站在华音身后紧盯着黑色的那一面,想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奇怪的是,那一面什么画面也没有,华音不相信镜子失灵了,连续念了数遍口诀依旧没任何反应。她又对着白色那面念口诀,镜子开始出现画面。
“为什么玄镜没有反应,难道出了什么事?”华音问镜子说道。
镜子显现出几行字,说玄镜已被龙龑的神力震碎,在玄镜未聚合之前看不到未来的任何东西。
高灵致突然意识到悲剧的又一根源了,原来华音拿到天玄幻镜后看不到未来的任何事,因此,她也不能阻止龙龑。但为什么龙龑不能把天镜也一起震碎了呢?这样任何神也拿不到他的把柄了。
华音和高灵致有同样的疑问,玄镜现实的字是:过去的一切已成定局,无论谁也无法改变,就算以龙龑的神力也不能毁灭过去,因此龙龑不能毁掉天镜。而玄镜看向未来,未来充满一切变故,玄镜黑暗而不坚定,因此容易被外力毁坏。
难怪龙龑这几千年来从不曾停止找过天玄幻镜,他毁了未来,没有谁会知道他的结局,想必他自己除外。但他所做的一切天玄幻镜知道,为了不让人抓住小辫子,他必须将天玄幻镜占为己有才能安心。
高灵致的好奇心和华音偷窥历史的行为被这个消息打断,“如此还是算了,偷窥天机终究会遭天谴。但我会用自己的灵力修复玄镜。”华音说道。
高灵致只见华音施法将天玄幻镜悬在空中,开始做法助其复原。天镜朝向高灵致,突然镜子中出现她的镜像,高灵致吓得大吃一惊。只见镜子上出现了许多文字,高灵致细看之后才发现这是仙法秘籍,难道天镜要助她修炼成形?想到这里,高灵致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上的字看,担心漏掉一个。要是她能在这些年里修炼成形,也能阻止那场悲剧,是以她练功更积极。
每日照着镜子上的法术修炼,在海底深渊的日子倒也不难过,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少年?再看华音,她已不像是复原玄镜的模样,更像是睡着了一般。但高灵致能感觉到四周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向华音周围,兴许这是她另一种修炼方式。
不知过了几百几千年,风灯周围的海水变得清澈起来,偶尔还有奇形怪状的深海鱼飘过。高灵致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照着天镜上的秘籍修炼多年小有所成,但她无法确定除了天镜之外,还有没有人能看到她。在海底的这些年,高灵致无法得知外面发生的一切,因灵力受限,她只能陪同华音沉睡在这片静谧的海底。
世外的两千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诸如妖魔两族在北神族挫败之后,在溟海的另一边昼夜不停的操练军队,誓报当年血仇;诸如龙龑在寻找华音未果之后放弃圣灵石和天玄幻镜,领着神族走上晚节不保的不归路;再诸如姜昊被龙龑以莫须有的罪名,废了他的侯位,已将他关入地牢五百年。
阴暗潮湿的牢房,伽桐点燃安息香,再等了约一刻钟时间,恍若无人的走了进去。她在牢头的身上摸出开门的钥匙,点燃一盏油灯朝地牢深处走去。
姜昊被关在此处五百年,早已习惯这里的黑暗和死一样的寂静。他每日打坐,来维持体内的灵力不散。看到暗黄色的灯光,姜昊睁开眼,过了一阵才习惯微弱的油灯光。
“伽桐,你怎么来了?”姜昊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口问道,伽桐来看他,在他的预料之外。
伽桐掏出钥匙打开牢门上的锁,说:“侯爷,我来救你出去。”
“你这样做太冒险,万一连累你……”姜昊说道。
伽桐打断姜昊,说:“从我进龙龑的皇宫那时起,我就没想过有好下场。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在死前救侯爷出去,就当是我报你教导辕儿的恩情。”
“宸辕到底是谁的儿子?”宸辕的身世一直是他心中未解的谜团,而伽桐一直利用他这层模棱两可的身世迷惑众神。
“我不能说,辕儿的身世我已经告诉他,无论怎样他都会保守住这个秘密。我知道龙龑现在疑神疑鬼,变得比从前昏庸残暴,这一千多年来枉死在他手下的功臣不计其数,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的神族也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所以东伯侯,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取代龙龑的位置。我也知道,公主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她一定会回来的。”伽桐说道。
这些年来,姜昊一直看不懂伽桐,当年华音对她说,伽桐是龙龑的人,企图从她那里找到圣灵石和天玄幻镜;再后来伽桐生下宸辕,一说他是前战神宸风之子,而现在宸辕又变成龙龑的流浪在外的私生子。
“侯爷,已经出地牢了。您的身手远高于我,我就不送你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离开王城要紧。”伽桐七弯八拐的将姜昊领出地牢。
“多谢,就此别过。”姜昊道谢说道。
伽桐突然叫住姜昊,说:“伽桐求侯爷一件事,求侯爷日后多照拂宸辕,哪怕日后留他一条命也好。”
姜昊将伽桐扶起来,说:“宸辕是我的弟子,无论如何我也会照顾他。内宫凶险,你要多保重。”
伽桐含泪又道了声谢,趁着夜色回到碧萝宫。一千年前回蛮荒探望她的宸辕撞见她和龙龑正做那等羞耻之事,宸辕震怒之下拔剑要杀她和龙龑,那时龙龑挡在她面前,紧握住他刺来的剑,厉声呵斥他说:“没教养的东西,进门之前都不会敲门吗?”
宸辕面无表情,说:“敲门,我回我家还要敲门吗?倒是神皇陛下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又问伽桐说:“母亲,您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里,还赤身*的躺在你床上!”
“宸辕,你听我说,他是……”伽桐的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是你父亲!”龙龑盯着这个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儿子。
“父亲?”宸辕听后呵呵冷笑了两声反问道,“父亲。”思及往日伽桐对他说的话,宸辕未拆穿
伽桐的话,只默默的抽回剑,说:“母亲,您想想您过去都教了我什么?现在又做了什么?我从未有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母亲!也没有神皇这么丰功伟绩的父亲!”
伽桐听到“哐当”一声响,宸辕离开树屋将手中的剑折成两半狠狠的仍在地上绝尘而去。“宸辕!”
“别追了。”龙龑一把拉住伽桐,“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对于子嗣,他向来没多少耐心教导。自从九曜和十天两兄弟出生之后,他的儿子女儿接连出生,现在已有上百个子女,是以当年九曜和十天离开他无半点心痛,在一千多年之中,任他们在尘世流浪。他现在对女人的兴趣远超过儿女,更何况是宸辕这个从小就养在华音身边的私生子。
龙龑那时候将伽桐接回王城封了夫人,同时昭告整个天下宸辕是他的儿子。宸辕在殷阳城中受到诸多非议,虽有姜昊力保,但仍不能阻止流言蜚语,是以宸辕离开殷阳城,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伽桐担心宸辕做傻事,却不希望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如今她身在皇宫,每日如坐针毡,只是她不能那么快就死,忍了这么多年一定要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