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了密密挨挨的林间树叶,落在了地上,形成碎小的光花,虽然无法将所有光点连接起来看到最明朗的阳光,可有阳光,便能说明天明。而这一抹阳光,让她看到了如果这样走下去会落得的下场。
她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记忆?记忆里病重、凄凉、懊悔、伤悲、哀痛的中年冯昭,落漠、无助地半躺在病榻上,耳畔是府里传来的热闹、喧哗的锣鼓、唱戏之音,庆宴不是一天,而是连续办了三天。
第一天,他们宴请全城、满朝的权贵、名门。
第二天,府里宴请的是姻亲、好友。
第三天,则是由着想要巴结新贵的商贾、小吏上门恭贺。
她的凄苦,他们的热闹风光,而她就是在他们的大戏连台中撒手人寰。
她病了三天,除了她的陪房婆子探望,便是身边服侍的两个大丫头在,她的丈夫没来瞧看一眼。她从未薄待过的几位侍妾姨娘,侍妾们未至,便是六旬高寿的婆母未曾派一人问候,寄在她名下的子女无一人来探望。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冯昭的脑海里涌过,怎的穿成候府贵妇?丈夫上心有所属,婆母嫌恶她,嫡庶所出的小姑子个个厌恨她。
冯昭心里默默轻叹一声。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随着一阵轻柔的珠帘响动之音,一股药味飘入鼻尖,一个甜美柔和的女音道:“奶奶,该喝药了。”
冯昭启开双眸,定定地看着进来的侍女,昨儿才是二月二龙抬头,乍暧还凉,侍女还穿着寒衣,进来的丫头是冯昭陪嫁丫头之一,名唤碧芳。
碧芳迎视上冯昭的冷眸,心上不由微微一颤,语调更为小心谨慎,“奶奶,奴婢凉过,温度正好。”
她将药碗放到榻前的烛台畔,伸手扶冯昭坐好。
冯昭一挪身,浑身越发疼得厉害,尤其是腰,就跟针在扎一般,只怕是她落到荷潭里受了凉气,她不紧不慢地捧过药碗,闻了一下。
碧芳道:“药在回春馆抓的。”
回春馆是京城最着名的几大医馆之一,听说这家医馆的大东家是太医院的千金科圣手医正,但凡贵门太太、姑娘有所不适,都会请回春馆的郎中诊脉抓药。
冯昭睨了一眼,托盘上还有一碟蜜饯,两碗清水。蜜饯是为她喝药后准备的,能解嘴里的苦味;清水是给她漱口用的。
她通过闻嗅,已能准确地判断出这副中药城的材料,确实是治风寒的药材,每一种份量也用得恰到好处。
冯昭沙哑着声音:“世子与夫人可有彻查我落到荷潭的事?”
嗓子疼,就连嗓音都嘶哑了。
一个少女挑起珠帘,捧着几盘果点进来,将果点摆放到内室中央的八仙桌上,愤然道:“奶奶,夫人说家里由世子爷做主。可世子爷早出晚归就没个得闲的时候,大奶奶明明是被三姑娘、四姑娘推下去的,可她们非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冯昭捧着药碗,一饮而尽,漱了口,含了一枚蜜饯在口。
那些连不起来的片断记忆里,冯昭能感觉到丈夫汪翰对自己的漠视。
外头传来小丫头的声音:“给世子爷问安!”
冯昭含着密饯。
她来这里有三日了,早前浑身时冷时热,头一日高烧不退,但她醒来就看到了陌生的古代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