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笑眯眯地道:“好,不说!不说!我不说还不成。”她一脸宠溺地道:“娘,我打算把珊瑚树、粉珍珠衫都想法子都给处理了,还有我手头的一些铺子再变卖一部分,我多凑银子捐给朝廷,就当是我给西北一带受旱灾的百姓进一份心。”她看了看左右,“今儿说的话,奶娘几个可不能传出去,免得在旁人说我满身铜臭上头又加一条精于算计。”
金婆子迭声道:“大娘子,冯府上下没一个嘴碎的,你尽可放心。”
冯家的门风正,家规严,这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家里的下人只要涉及主家隐秘,旁人想探得一二——极难,下人们维护主家名声,就如同呵护他们自己的名声。冯家虽是商贾,但月例比正经候门公府的不差,做得好了,时不时还能得些奖赏。
余氏轻哼一声,用手凿点冯昭的额头,“自以为是,我们冯家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别说是章家、高家这样的人家,便是平远候、安远候这样的四大候府,也不屑巴结讨好。”
冯晚面露异色。
冯昭打趣道:“娘,你真霸气!我们一介商贾,连四大候府都不放眼里。”
余氏恨铁不成钢,“只要你在祠堂里祭祖禀告,说你愿意撑起大房,你就能执掌冯家大房所有的家业和……”
秘密,这是冯家最大的秘密,现下知晓这秘密的只有她与冯崇文,但是他们也不是知道得多,那秘密放在祠堂的密室里,唯有冯昭一人能打开。
这是陶氏生前留下的遗言,为什么只有冯昭能打开,余氏不知道,因为遗言就是这么说的。
陶氏生前常说,他们冯家不需要畏惧、讨好任何人,当然镇国公、越国公两府除外。
冯昭知道余氏的话没说完,从不连贯的记忆片断里,她知道祖父、父亲给他们大房留下了好些人脉,四大候府都得给他们家薄面,就连镇国公府也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到底是什么呢?
“妹妹,你且先玩,我有事和娘商量。”
冯晚娇嗔道:“不,我不要出去。”
“真不出去,我可是与娘说打听到高进的那些事……”
冯晚立时满脸通红,“姐姐真坏,又打趣人家,今儿都别想我理你。”一扭身携着翠烟、红云跑远了。
余氏抬了抬手,一干下人退出花厅,余嬷嬷立在门外守着,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周围。
以前的冯昭一心陷在情网里无法自拔,但现在的女儿灵敏了许多,这是余氏乐意看到的。
冯昭问道:“娘,你有话没说完,我们冯家还有大秘密。”
余氏转身坐到太师椅上,冯昭坐在她的身侧,余氏道:“章夫人定是知晓了这个秘密,才一味想将她儿子入赘进冯家大房。”
冯昭听陆妈妈提过这事,只说冯昭的亲事将来也不会差,这不是新宁伯府的嫡幼公子都想入赘进来呢。
“是什么?”
余氏默了片刻:“这几十年来,外头一直说,你祖父在攻打皇城时为了救镇国公身中冷箭而亡。”
“难道不是?”
“不是。”余氏摇头,她很是凝重地道:“这事是你祖母告诉我的,你祖父舍命救下的乃是高祖皇帝。你祖父能文能武,智勇双全,与高祖似友如兄弟。
太祖的懿德圣皇后并非高祖的亲生母亲,世上都说杨皇后乃一代贤后,但身为一个母亲,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孩子。高祖的日子并不好过,上有嫡长兄压制,下有嫡出弟弟抵毁。
高祖皇帝才干军功高于长兄,战功远胜于其他兄弟,昔日攻打皇城的冷箭,便是他长兄与弟弟射出来的,他们想在战场上杀了他。”
所以,他祖父冯然发现了,以肉身做箭盾,替高祖皇帝挡下了这些箭。听余氏讲来,当时的冷箭绝不是一支、两支,而是有数支,甚至更多。
余氏继续道:“这是皇家秘史,太祖皇帝与当时的杨国舅都知真相。为了维护皇家名声,杨国舅说你祖父是为了救他身亡,还说镇国公府定会代你祖父庇护冯家大房一脉。”
他说是,那便是,太祖皇帝亦默认了此事。
可真相却永远地藏在了高祖皇帝的心里,以至他一生都念念不忘。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祖父是为了救高祖皇帝而死,换言之,祖父亦是被高祖以外的其他太祖帝皇子所杀。难怪她的记忆片断里,当她捧着那枚信物去找镇国公夫人(安康长公主)时,她先是意外,后来安康长公主反复问她,要用信物换汪长生入镇国公府读书,当真换这一个心愿。
她当时回答“是”。
待确认之后,安康长公主的眼里有浓浓的失望,更有不能言说的无奈。安康长公主知道这段渊源,觉得她很傻,有了皇家的承诺,而这承诺似乎还被皇家代代相传。
祖父冯然是为高祖皇帝而死,私交更与高祖情同手足。如果祖父不死,想来其地位、荣宠定在镇国公府之上。
镇国公府杨家,并不是高祖皇帝嫡亲的舅舅,而是开国杨皇后的兄长,对杨国舅而言,即便高祖皇帝是杨皇后养大,但到底不是血脉外甥,这里头还是有差别的。太祖一统天下后,杨国舅支持的一直是太子萧承基。
余氏吐了一口气,“你祖父战死沙场后,族中护卫押送他的尸体归来,同时带回的,还有一枚高祖皇帝的随身玉佩。”
冯昭想到那玉佩的形状,玉质很寻常,但雕刻工艺很细腻,“麒麟佩?”
余氏问道:“你见过?”
冯昭应道:“小时候,祖母给我玩过一阵子。”
“对,就是麒麟佩,高祖令人传密函于你曾祖母,说他欠了冯家一个爵位。”
冯昭心下一沉,“高祖皇帝为何没有封赏父亲。”
“你祖父战死那年,你父亲才三岁,待高祖登基时,你父亲已去了北疆沙场。我只记得在我与你父亲成亲后的第三天夜里,高祖皇帝微服来访。当时你祖母、父亲俱在,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天足留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你父亲战死后,你祖母大病了一场,又怕我知晓,只令府中上下瞒着我。再后来,我因动胎气,你弟弟冯明早产夭折,你祖母再受打击,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晚儿出生,你祖母说姨娘需得改嫁,为了不让姨娘太过牵绊,晚儿还是由她照顾的好。
我依稀觉得,你父亲的死不简单,可到底是什么,我说不出来。但你祖母肯定知晓真相,她不说,极有可能与皇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