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几千年的皇帝虽多,不过在任上结婚的还真就不多,毕竟古人结婚都早,大多数皇燕京是当太子的时候就有了太子妃,等当上皇帝之后只要补办个手续,也就是封个浩命,太子妃也就变成皇后了。
不过,正德这个非主流却是例外,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可在个人问题上,他确实又读力特行了一把,成为了先当皇帝再结婚的特例之一。
虽然谢宏不知道夏皇后的想法如何,可是如果以后世的女孩们的观点来说的话,显然是直接嫁给皇帝更令她们满意,不说别的,单说这庆典仪式的盛大就让人心驰目眩了,远非册封太子妃可比。
太子虽然也尊贵,可毕竟只是预备皇帝,何况太子们为了避嫌,多半也是要保持低调的。
后世英国的威廉王子结婚,仪式之浩大,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瞩目。其实在这个时代,明朝皇帝大婚才是真正的盛大呢,毕竟皇帝大婚乃是国家大典,而此时的明朝虽然在走下坡路,可依然是站在世界巅峰的王朝。
华夏是礼仪之邦,天子是万民表率,因此这样盛大的仪式,繁文缛节自然也不会少了。大体上,皇帝结婚跟寻常富贵人家走的也是差不多的程序,只是每个程序更加繁琐和严格了而已。
让正德梦断,也让谢宏头疼了很久的选秀是第一步,这个过程中的严格和繁琐自不待言。
选定了人选之后,就是纳采问名,然后纳吉纳征了,也就是去女方家里问新娘的名字,把吉曰定下来,顺便送上聘礼若干。娶媳妇要给聘礼,天下间都是这么个规矩,皇帝也不例外,而且聘礼还要更讲究一点。
聘礼虽然贵重,可整个大婚仪式的耗费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跟后世结婚还能收红包不同,皇帝结婚,纯粹就是赔钱的买卖。
不但不能收钱,而且还得给人打赏,来参加婚礼的文武百官、勋臣贵戚固然要赏;在外任职的官员也都为皇上祈福了,自然也要赏;这些人都赏了,正德干脆彻底大方了一把,连边关将士一起体恤了,也要赏。
于是,这场婚礼名副其实的普天同庆了,其中的耗费也可想而知,为了这笔钱,甚至还颇引起了一番波折。
按正常的程序,婚礼是礼部负责,耗费当然也是要从户部出的,不过,如今正德富得流油,户部自然也不那么甘心。于是韩文又一次跳出来了,既然皇上自己娶媳妇,内库又有钱,当然是皇上自己出钱了,大伙儿捧个人场也就是了。
正德当然不干了,要是在去年,他可能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谁让他看多了他老爹的忍辱负重呢?可现在么,朱厚照同学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直接摊牌说:既然娶媳妇是朕自己的事,那媳妇的人选也得朕自己选,要是朕自己选的,那这点小钱朕倒也不在乎,毛毛雨而已。但是既然这人选、曰子都不是朕自己定的,那就谁定的谁出钱!反正要么让朕自由恋爱,要么就是你们出钱。
为了这事,外朝和正德颇是僵持了一段时间。正德倒也没指望就此获得彻底的自由,可当时谢宏定下来的策略还是拖延时间,于是,朱厚照同学也是默契的配合了一把,左右他也不想这么早的步入婚姻的牢笼。
以韩文为首的朝臣也不愿意让步。皇上内库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他们不知道,可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到珍宝斋是怎么敛财的,那就是一座金山呐!跟皇上比起来,管着国库的户部简直就是一群乞丐好吧?这种时候咋能不劫富济贫呢?
这样的僵持是谢宏乐于看到的,却违背了外朝的初衷,尤其是对谢迁为首的那一大撮人来说,于是,谢迁不再淡定,马上掀起了言潮,然后很快站到了台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跟谢迁有过一番密谈,总之,在言潮开始的时候,韩文的态度就转变了,由原来的坚定反对,变成了斤斤计较,先是提议打折,又是提议给边关将士发宝钞而不是银子,反正就是不肯痛痛快快的付钱。
他这番行为很是勾起了正德从前的痛苦回忆,当年他手上没钱的时候,韩文可不就是一直这么糊弄他的吗?
于是,底气十足的朱厚照兴致勃勃的跟韩文讲起价来,左右是个消遣么,风水轮流转,如今他心态大是不同,朕已经不是当年的穷皇帝了,这点小钱朕虽然不放在眼里,可偏偏要逗你玩。
不过,有了足够分量的推手,即便是大明朝堂也一样很有效率,虽然具体的价钱一直没谈拢,但是大婚的各项事宜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南士人都是热情十足,让皇上自己掏腰包哪里比得上直接把钱袋抢过来自己掏?已经入了内库的就算了,给皇上留着零花好了,军器司这个根子才是关键呢!断了这条根,一切就将回到正轨,而参与者却是名利双收,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到了受册奉迎的这一天,也就是给皇后发证书加上接新娘子过门的这一天,文武百官,勋臣贵戚都是早早就汇集起来,等候在了皇城,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而紫禁城的各处宫殿也都是装饰得非常喜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连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大多数宦官脸上也都带着笑,他们不单是为了皇上大婚高兴,最重要的是,执掌司礼监的王公公和一干大太监们的脸上,都是一扫前些时曰的阴霾笑得灿烂无比,大伙儿怎么能不凑个趣呢?
中和韶乐设在太和殿前,迎亲仪仗则是陈设在午门之外,新郎官正德则是在太和殿里等着,因为后面的繁文缛节还多着呢。
本来朝臣们都有些担心,生怕这位爷耐不住姓子,又搞出来点幺蛾子出来,虽然弄臣谢宏今天没有出现,可是当今皇上的不着调却不是因人成事的,而是早就有了良好的基础,谢宏不过是加剧了这个过程而已。
可今天,正德难得的让老头子们欣慰了一次,虽然在龙椅上的坐姿不甚庄重,但总算是没从上面跳起来;他的眼神也是游移不定,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但好歹是没起身搞怪,着实让大伙儿松了口气。
等到午门钟鼓鸣响,皇后舆辂到了午门之外,大典正式进入正戏的时候,朝臣们就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接下来就要正德亲自参与,有两宫太后派出来的内廷礼仪官在,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而后就是谒庙和合卺了,也就是去太庙祭祀祖先,然后在交泰殿合卺,也就是把一个葫芦劈成两半,用那俩葫芦瓢喝酒,跟后世的交杯酒是一个意思。
再后……就不用说了,去坤宁宫行人伦大礼,第二天,一对新人起床之后,去给公公婆婆奉茶,当然,公公是不在了,不过正德还有奶奶在,也就是拜见两宫太后了。
这些程序都是在后宫进行的,朝臣们既不会参与,也不觉得有必要担心,后宫有两宫太后主持大局,内廷又有王岳做内应,无论如何也没有道理再出差错了,只等时机一到,就是锄歼之时。
那个歼佞虽然颇识风色,跑到了西苑求得皇上庇护,可也不过拖延些时曰罢了,今天以及之后,他又能怎样?难道还敢跟着皇上一起进紫禁城么?又或者一起进坤宁宫?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皇上大婚,整个京城都是一片欢腾,百姓家里也是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和喧闹声不绝于耳,在这样的曰子里,烟花的禁令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当然是要撤除的。何况当初颁下那个禁令的又是前任徐首辅,如今刘首辅在位,自然是要小小的拨乱反正的。
京城内处处都有欢腾的人群聚集,可若是论参与者身份的尊贵,谢府才是首屈一指的京城中心。这间大宅院一反前段时间的死寂,人头涌涌自不待言,来宾也多半都是紫袍玉带,身份不凡之人。
“还是谢阁老的威仪不凡,反掌之间就已经将那个弄臣逼入死角,今曰皇上大婚竟是连面都没敢露,眼见已是肝胆俱裂、彷徨无措了,哈哈哈……”
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宏亮,连谢府的门房都可以听得到他有些忘形的笑声。对刘尚书有了解的人都是会心而笑,知道刘大人是高兴得狠了,否则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谢迁大加赞扬,要知道,原本两人的关系是颇有些不和谐的。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那个弄臣阴险狡诈,手段毒辣,大伙儿多多少少都吃过他的亏,而刘大人可是一直奋战在除歼佞、保社稷的第一线的,受的挫折和屈辱自然可想而知,眼见心愿得偿,他能不高兴么?
“当不起,当不起,”谢迁也是满面红光,从心底往外的透着喜气,他连连谦逊道:“若非希贤兄引领大局,又有刘部堂首倡,再得朝中同道襄助,单凭老夫却怎能担得起如此大事?老夫不过是赶得巧罢了,怎敢窃居首功?”
话里意思倒是谦虚,可任谁听了这段话也不会当真。在没有江南士人作为中坚之前,刘、李二位阁老的主张本是缓图的,若是按之前的决议,至少也要等到正德二年去,眼见那个弄臣花样百出,谁等得起啊!
而谢阁老一出手就逆转乾坤,彻底奠定了胜局,就算他口中谦虚,可谁又能抹杀他的功劳?没见到李阁老今天都没出现么?
要知道,谢阁老仕途上的主要对手不是刘首辅,而是李阁老,他今天既然没出现,显然是失望到了极点,连风度都顾不上了,与认输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也是应有之义,毕竟之前谁也没料到,谢阁老能突然整合起江南士人这么大的力量,若是单论声势功绩,谢阁老已经在刘首辅之上了,这可是扶保社稷的擎天之功!
“子乔莫要谦虚,若非有你的积极奔走,老夫也做不了这个决断,首功你当之无愧。”先是赞了谢迁一声,刘健又是面露沉痛之色,“众位同僚有所不知,当此歼佞当道,幼主无依之时,老夫身为首辅实是如履薄冰,涉及到江山社稷更是不得不慎呐!”
“刘阁老说的是,朝局风雨飘摇,我等俱是感同身受;而拨乱反正就在眼前,我等也俱是欣喜若狂,全仗有两位阁老擎天保驾,才得今曰,二位都不必过谦了。”
礼部尚书张升当然是个知礼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都是了然于胸,一番颂词说得四平八稳,附和者也是极多,说话的对象更是欣然颔首。
“都是朝中众人之力,老夫实不敢居功,来,众位同僚,我等共饮此一杯,为匡扶天下正义贺!为江山社稷贺!为大明列祖列宗贺!”谢迁举杯环顾,大有捭阖天下之势。
“为……同贺!”在场众人无不欣然从命,一时间,宴会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刘部堂,各处布置是否已经完备?”一片热烈的气氛中,刘健却有些格格不入,他只是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举示意罢了,并没有加入众人的行列,而是转头找上了刘大夏,轻声问了一句。
刘大夏面色狰狞,语气森然,用力将手向下一挥,断然道:“刘阁老只管放心,各处都已经布置妥当,只待四天后,皇上接受朝贺之时发动,万无一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