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变得不平静起来。
河底似乎出现了一道漩涡坑洞,无尽的河水使劲朝着这个洞里倒灌,由于倒灌速度太快,河面上已经清晰地出现了水位差,落差在逐步加深,加宽。
在这个落差达到半米左右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像两道闸门,分别隔开了两边的水流,只留下中间一条五米宽左右的通道,黄耀祖震惊地发现,已经能看见河底了。
河底并不是想象中全是淤泥覆盖,也没有各种人为垃圾,反而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平坦道路,干干净净,只有少量水渍在青石上残余。
旁边不经意间还会发现没来得及游走的小鱼,正在青石边上乱蹦,可能它并不理解为什么近在咫尺的水流为什么会进不去了,两股气墙阻挡了河面水流的正常流动,形成眼前神奇壮观的一幕。
黄耀祖倒吸了一口凉气,水鬼的手段有些出乎意料的强大,为了迎接他还主动断开了河流。
“虽然不是隔山断海的伟力,但也算是抽刀断流的大神通了,这家伙法力强大,应该有些年头了,小子你小心一点,别翻船了。”
“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想那么多了。”黄耀祖没有一丝恐惧,信步踏了进去。
浦河并不算太宽,黄耀祖走了五十多米就差不多要到中心了,河底路上出现的东西却让他心里怒火更盛了。
越靠近中心,开始出现了累累白骨,那一具具白骨大小不一,横七竖八,有的仰面朝天,有的面朝下,还有的呈现下跪的姿势,受水流河沙的冲击洗刷,打磨的光滑异常,反射着瘆人的光泽。
好一幅人间炼狱图!
黄耀祖随便一估,白骨的数量已超过千具,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
由于太过用力,嘴唇破了,流血了也不知道。
宝爷也叹息道:“唉,这家伙已经是魔了。”
黄耀祖心里一紧,感觉到前方有凌厉的戾气,越往前走就越汹涌。
入眼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坦场地,空旷的地方只有一个显眼的身影。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坐在唯一的一座巨大的石椅上。
黄耀祖瞳孔微缩,极力看清眼前的对手。
那身影修长,一头绿发披在肩上,四散着,面色惨白,在阴阳眼下显露出冲天的煞气。
他一只手托着头,靠在石椅横梁上休息着,对黄耀祖的出现毫不关心。
宝爷确认了,是水鬼。
黄耀祖心念一动,雷击枣木剑出现在手中,正准备抢先攻击时,水鬼幽幽开口了。
“道长,欢迎来我家做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浦河君,本君自己取的名字,至于以前的名字……已经忘了。”浦河君一开口,他坍陷的眼眶闪过黑色的光芒,黑到极致的眼珠跳动着,噬人心神,而后又叹息道,“这么多年了,道长是第一个来的客人,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
浦河君没往下说了,眼神射向那些白骨。
黄耀祖暂时收起枣木剑,冷冷说道:“到底什么样的怨恨让你成为地缚灵,还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怨恨?”浦河君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是有怨恨。记得那年是个姓袁的当了皇帝,那年我五岁,到现在多久了,本君在这河底待的时间太久了,记不住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黄耀祖一惊,岂不是差不多一百年了,这是个百年老鬼,难怪那么大的戾气。
宝爷也吐槽着:“老道怎么回事,留了个百年老鬼这么久。”
浦河君今天很有耐心,很多年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活人说过话了。不是不想说,他是瞧不起那些没有力量的人。
黄耀祖能躲过他的第一次攻击,又能快速走出迷雾,还敢孤身一人深入河底,这是一种莫大的勇气兼力量。
浦河君遇到的形形色色很多的人,虽说有些人初看起来勇气十足,但当他拖着他们进入河底,露出獠牙时他们那卑躬屈膝的痛哭流涕状,为了活命什么做得出来的样子却刺激得他更加狂躁,一个不留全部杀掉,还控制他们的灵魂成为江伥。
今天碰到黄耀祖,他兴致大发,准备一吐多年的往事,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黄耀祖听到后会怎么样,反正最后都会吃掉面前的这个活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河,死人也不行。
“那年我跟同村的人一起坐船过河,跟隔壁家的小孩一起在船上玩耍,不慎一起掉入了水中。”浦河君陷入回忆,声音低沉下来,突然又变得恶狠狠起来,“可恨,那小孩子的父亲救下他,却不下河来救我,我拼命的呼救,拼命的呼救,乞求他能下来,可他只是抱着那个小孩儿站在船边,就那样看着,直到我沉入河底。”
浦河君脸上浮现自嘲的表情:“本君天生就有一项本领,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小孩儿父亲的心里话,不要再下去了,下去了可能就上不来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浦河君突然猛的站起来,对着黄耀祖厉吼道:“他怎么那么自私,留下我一个人在冰冷的河底,这么多年了,本君想离开也离开不了,只能待在这黑暗的河底,我已经厌倦了。”
黄耀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可能从一踏进这浦河范围就被这家伙监听了心声。
不过黄耀祖却对他的怨恨很不理解,别人没有救他是基于实际情况下的选择。人都是自私的,本能就会选择先救自己的孩子,一旦救上来了自己的孩子,刚才那股冲动热血就退了下去,胆怯的心理又占领上来,不敢再下河了。
浦河君却不能理解,还怨恨交加变成了地缚灵,困在这里残害路人,整整一百年。周放的统计数据不准确,只统计了近几年的,前面几十年加起来遇害人数估计很吓人,黄耀祖不敢再去想了。
黄耀祖指着这百年老鬼厉喝道:“你这孽障,你的死完全是意外,你却迁怒在别人身上,还害死了这么多人,是你自己心胸狭隘,怨不得别人。”
“呵,道长是这么看的吗。”浦河君却没有动怒,又笑着说,只是他的笑声很瘆人,“道长,知道本君是如何对待见死不救的他们吗?”
黄耀祖没有回答,只是怒视着他。
浦河君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当我醒来时候周围一片黑暗,我努力着冲破黑暗,冲出水面,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总有一股力量把我拉扯回去。”
“就这样,我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我放弃了。”浦河君叹了口气。
浦河君突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继续说道:“有一天,有一个倒霉的旅人也失足掉了下来,我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亡。他死后出现的灵魂太诱人了,我简直忍不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舌头一下就耷拉出来,又很快缩了回去,只留下嘴角残留的液体。
浦河君的声音越发尖利,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太诱人,你知道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美味可以与之媲美,我忍不住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