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晚微怔,盯住她。
玄月踉踉跄跄地往前追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回去瞪大眼看向晚,那一双写满惊恐的瞳仁里,渐渐浮上一层血色。
这是惊慌到极点的恐惧。
她很害怕。
她现在非常的害怕。
向晚得出这个判断,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他是谁?”
“他……他是……”
玄月语无伦次,吓得脸都白了,却没有说完整。
似乎那个人,让她难以启齿。
“是他……”
难道她是指,杀人犯?
向晚内心充满了疑惑。
在这事之前,玄月就用这种惊恐的语气跟她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交流。
但那些对话,只限于网上……
隔了一个虚拟的次元,向晚虽然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但远远没有亲眼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失去血色,面露惊恐的狰狞样子来得吓人。
她突然有点相信玄月的感受了。
也许,她之前真的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紧了紧手,加重了语气,“他到底是谁?”
玄月已经快要站不稳了,撑住向晚的身体,突然滑下来,蹲身在地。
“是他,我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是他的手……”
向晚凝神看去,那个被白布遮盖的尸体,有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在外面。
那手指上,确实戴着一颗戒指。
可到底是谁,她却不说。
向晚偏头看玄月,“你认识?”
玄月牙齿咬合得咯咯作响,整个儿依在她身上。
“我不确定……死的人是不是他……向公子,那个人会不会是想来杀我的,结果他死了?原本是想杀我的……”
她语无伦次。
其他人都凑过来关心,却摸不着头脑。
向晚清醒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从玄月的反应来看,至少她认识当事人。
对警方来说,这也许就是一条重要的破案线索……
于是,她没有耽误,朝方圆圆点点头,示意她们先在外面等,拽着玄月走向办案的民警。
“我们去找警察,不要怕。”
“不要。我不要……”玄月不敢过去,拖住她的手,“我……不能接受,我怕,我不敢……”
玄月一个人喃喃,表情有些不正常。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警察的注意。
一个警察小哥撩开警戒性,走了过来。
“二位,你们认识死者?”
向晚瞥着玄月,“也许是,不确定。”
警察又看了玄月一眼,“那你们跟我过来一下。”
……
现场的群众没有被疏散。
但警戒线里面,电影院的大厅,却很安静。
警察小哥带着她俩进去,找到了正在办案的警队负责人。
“曾队,她们说是认识死者!”
那个刑警正在弯腰检查着什么,闻言直起身,回头看来。
目光锐利的扫过向晚和玄月,他指了指那边的凳子。
“坐下来说吧。”
玄月完全手足无措。
向晚看她一眼,很完整地交代了刚才的情况。
她条理清楚,逻辑在线,叙述也很专业,让那位姓曾的刑警队长略略侧目,视线在她脸上至少停留了十五秒,然后才转向玄月。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肯定,我不知道……”玄月喃喃,六神无主。
曾队看着她的状态,深深皱了一下眉,又看着向晚,“我姓曾,刑侦大队的,这两位都是我们队上的同志。这样,我看你朋友情况不太好,你陪着她去一趟刑侦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顺便做个笔录。”
向晚配合:“好的。”
玄月似乎还没回神,“我不去,我怕……警察同志,有人要杀我……”
曾队看她一眼,并没有很奇怪。
受刺激过度的当事人,什么失格的反应都有,他已经习惯。
“不要怕,有这么多警察在呢,怕什么?”
说完,摆了摆手,“走吧。”
玄月目光迷茫,看看警察,又看看向晚,似乎没有从那种惊悚状态中回神。
“……我不确定的,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曾队:“这不就是叫你去确认的吗?”
玄月摇头,“我不,我怕……”
向晚拍拍她的肩膀,“我陪你。”
玄月垂下眼眸,身子还在哆嗦。
向晚感觉到她一直在颤抖,安抚地搂住她。
“越是害怕的事情,你越要去面对。你看,现在有警察管你的事了,你还是不去,不就会永远害怕吗?”
“……哦。”
玄月最终没有拒绝。
但她像一个掉了魂的提线木偶,完全由向晚扶着才能走路。
从电影院出来,方圆圆三个人还等在外面。
向晚给她说了一下情况,就跟曾队和另外一位刑警离开了。
坐上警车,玄月吓得身体僵硬,完全不说话。
向晚到是抽空给白慕川发了一个消息,把这边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你先去。我一会过来。”白慕川又补充:“等我过来接你。”
“好……”
玄月坐在向晚身边,身体绷得笔直,非常紧张。
向晚见状,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去刑侦队而已,不用怕的……”
玄月身体一抖,看着向晚,“你为什么不害怕?”
向晚:“……”
她为什么要害怕?
四目相对,怔半天。
玄月又说:“你说真的是他吗?”
向晚:“……”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玄月说的是谁啊。
“胡半刀!”
向晚瞳孔微缩。
胡半刀?
她说死的那个人,是胡半刀?
玄月咬了咬牙,似乎突然想通了,与向晚对视一眼,又紧张地垂下头,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细声细气地说:“……我最近跟他……跟他感情挺好的。我怕你们说我,毒兰朵刚死就……我就没说这事儿……但胡半刀戴的戒指,我刚才认出来了。还有他的手,那就是他的手……”
哪来那么巧合的事啊。
向晚声一沉:“你没有认错?”
玄月:“应该不会认错,不过,我不敢去认。向公子,警察是不是会让我去认尸啊,我害怕,我不敢看……”
向晚不知道说什么了。
胡半刀可是“最近跟她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啊。
两个人曾经那般亲密过,哪怕他如今变成了一具尸体,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向晚看她一眼,“一会听警察安排吧。”
玄月弱弱哦一声,像是虚脱了一般,倚在椅子上。
“……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无所谓,这不重要。”向晚看她一眼,就实论事,“我又不在意。”
胡半刀跟谁谈恋爱,或者说玄月跟谁恋爱,她确实不太意,当时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情形,也不过是觉得毒兰朵刚死,两个人就在一起,稍稍有一点违合感。另外就是毒兰朵死前怀疑胡半刀劈腿的那个女人,她那时候曾经怀疑过玄月而已……
“我挺好奇的……”向晚斟酌着言词,“你俩好了多久了?”
玄月咬着下唇,身体依旧处于绷紧状态,不吭声。
向晚:“一会警察也会问到的。”
她跟不跟自己说实话不要紧,如果死亡的人是胡半刀,那身为胡半刀女朋友的玄月,在被询问的时候,肯定会被问得底朝天,与胡半刀的一切都必须交代出来,什么时候好上的,发展到什么程度,是根本就绕不过的话题。
向晚在刑侦队呆那么久,懂得这套流程。
玄月却是一怔。
然后,尴尬地说:“其实没几天……”
向晚皱眉:“没几天?是几天啊?”
这种问话方式有点官方,但祈使语气,很容易让正处于惊恐和被动状态中的她说实话,撒谎的几率也会变小。
玄月迟疑,“就胡半刀那天来京都的时候,才好上的。”
向晚挑了挑眉,仍然没有了解到时间发展顺利。
玄月深呼吸一口气,好像从刚才的惊恐状态中恢复了不少。
“前一阵,我不是跟你讲吗?毒兰朵死后,我很害怕,我心里有阴影,总觉得很害怕,很恐怖……然后那两天,我挺恐慌的,做什么都不对劲儿了。那天,刚好跟胡半刀聊起来,他心里也有这种感觉,跟我一样,我们聊上,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
知己,哦?
向晚:“你俩以前就认识的啊?”
玄月:“不是太熟,但我们在同一个作者群里。那天无意中说到毒兰朵,就加了微信,然后……你懂的。”
好奇怪的一句“你懂的”。
向晚挑了挑眉梢,表示不是太懂。
玄月的眼皮垂得更低了,“我俩加了微信,就是互相倾诉这件事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吧,然后感觉能聊到一块儿,刚好那天他要来京都,我就跟他见了个面,然后,大家觉得彼此都还好……也很合适,就在一起了。”
“唉!”
向晚叹息一声。
拍拍她,算是安慰。
认真来讲,玄月的话,没有漏洞。
微信上谈得来,就约在一起,然后见光没死,就在一起了。
这种例子很多,也非常现实。
相当大一部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随便的。
唯一不随便的是,这么随便交的一个男朋友,突然就没了。
而且,就死在她吃饭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电影院里……
死因、成谜。
……
尽管玄月万分不愿意,最后还是在警察的带领下,去看了胡半刀的尸体。
向晚现在的胆子,也是大的。
在玄月再三的要求下,她做了陪同。
于是,看到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惨烈一幕。
胡半刀的脸被咬烂了,伤痕斑驳,完好的肌肤一片惨白,脖子上两个血窟窿狰狞得好像鲜血已经流尽。他双眼瞪大着,整张脸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可以想象他死前的恐惧状态……
还有那一股子冲鼻而来的血腥味儿,让向晚无法回想在凶案发生之前,她正在美滋滋地吃烤肉……
“呕!呕——”
玄月完全控制不住,趴在垃圾桶边上呕吐起来。
向晚胃里也翻腾得厉害。
但为了不丢人,她强压下那种感觉,默默为玄月递纸。
她的反常,引来了曾队的注意。
“你胆子挺大的?”
向晚呃一下,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微微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说自己差一点就吐了,反是认真的点头。
“还好。主要这个人,我以前也见过两次,就没那么怕了。”
“见过两次……”曾队琢磨着这句话,又看向呕得脸色惨白的玄月,“他女朋友都吐成这样了。所以啊,还是你胆大,做什么工作的?”
“……”
向晚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特别。
但想一想刚才面对胡半刀尸体的时候,确定比玄月淡定了太多,稍稍尴尬了一下。
“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害怕一点?”
“……”曾队沉眸,“你做什么工作的?”
又重复了一遍。
向晚当然不会告诉她,在刑侦队工作过一段日子。
“网络作者……”
“哦?”曾队似乎有些怀疑,审视地瞄她一眼,不太相信地笑了笑。
“不太像。”
“真的。”向晚说:“写悬疑刑侦的,所以涉及过这些东西,相对好一点。”
这解释合理了,曾队点点头。
“行,你带着你朋友,一起过来做笔录吧。”
“……行。”
今天这事儿,对向晚来说,也算是一场飞来横事了。
好端端的吃个东西,也能把自己搞到刑侦队来,又一次做笔录。
这流程,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得先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直觉告诉向晚,这事不单纯。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白慕川就从外面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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