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娜娜坚决地表示要给我做工来抵消我帮忙支付的医药费,我一边因为她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好像我对她而已只是个外人而感到郁闷,一边又忍不住悄悄为自己有了继续光明正大接触她的借口而感到欣喜。
总体来说,青瓦台的生活很轻松,唯一会打搅我的,也就是总统的小女儿崔多惠,一个人小鬼大的女孩儿。
金娜娜给我的那个小账本,上面全是铅笔一行行画好的表格,记账用的图章则是可爱的笑脸。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那个图章,再看看她的照片,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说,一次抵消两万,总共可为我服务两百五十次。我心中欢喜,这意味着,我可以私下里约她出来见面两百五十次——一想到能够时常见面、想见就见,莫名的我便满心愉悦。
找金美熙套取情报过后,也就没有再继续联系的必要了。我正盘算着该怎样甩掉金美熙,便再次意外碰见了她。分明可以不拉她下水,可我却失控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对她轻声抱怨着,怪她不该迟到、不该让我一直等她。
是的,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人可以陪伴我温暖我,与我同行,使我不再孤单。
而金娜娜,是我最熟悉的同龄人。
我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已经准备好了面对她的反应。以她的脾气,估计会口齿伶俐的反击回来,又或许会对我不理不睬地径直走开吧。我知道这出‘移情别恋脚踩两船’的戏是如何展开的,也想好了我该如何应对或火爆或尴尬的局面,可她接下来真实的反应却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甚至在那一瞬间让我惘然。
她以此前从未有过的亲昵态度挽着我的手臂,表情甜蜜又娇嗔地唤着我的名字,完美的配合我上演了一出戏码。直等到金美熙如我所愿离开后,她方才神色一肃,像个老学究一样告诫我,‘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因为金美熙的事情,我在她心里究竟是多么恶劣的形象,我简直不愿想象。但我又觉得,时常她看我的目光中总带着丝戏谑的光彩,那种光彩使我有了一种错觉,犹若她看透了我的底牌一般。
与一上武术训练课就愁眉苦脸的高奇俊不同,我很喜欢武术训练,尤其是过肩摔。
虽然为了隐瞒武技我必须表现得不堪一击,但因为对练的女教官是金娜娜,我仍然感到快乐——过肩摔训练嘛,自然不可避免的会有身体接触,我喜欢她拽着我的胳膊主动偎进我怀抱的那一刹那,就算紧跟着我就会被她狠狠一个背摔扔出去,但我依旧乐此不疲。
我偷偷乐着,直到某一天,她瞪圆了眼睛问我,是不是故意贴着她占她便宜……被骤然揭穿心思的心虚让我失误了,她被绊倒在地崴了脚。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疼痛表情,我才意识到我闯祸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她。
她大咧咧地叫我搀扶她去医护室,看着她那一瘸一拐的模样以及紧皱的双眉,我的身体意志瞬间占据了上风,直接将她凌空抱起,牢牢护在了臂弯中。她不依地挣扎,说被同事看见不好,我好笑地提醒她,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早在她泰然自若地吩咐我扶她照顾她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她的脸颊缓缓地泛红,然后红成了一个香甜诱人的苹果,魅惑着我去咬一口。我不能在人来人往的青瓦台里这样做,所以只能若无其事的表示我只对身材性感火辣的女人感兴趣。在我故意作弄的目光下,她看起来又羞又恼气急败坏,偏偏我却心理极不正常的从她拧我耳朵的暴力行为中,体味到了乐趣。
我的生活在慢慢改变,我一直所向往的那种平凡幸福生活,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似乎已触手可及。
我终于踏进了金娜娜的家门。在那个破旧狭窄的房子里,我感受到了金娜娜曾经拥有过的幸福,也第一次知道了金娜娜父母的事情,以及金娜娜这些年来所过的生活。
原来,金娜娜,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不知世事过着单纯快乐的生活,而是在最爱的妈妈逝世、爸爸成为植物人的状况下,背负着债务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盘旋在我心头,原来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金娜娜过得是如此辛苦。再看她那明媚的笑脸时,我的心丝丝的发疼,想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想照顾她让她快乐无忧。
回国之前,我喜欢滋味略苦的咖啡,之后,我越来越喜欢她给我泡的咖啡。不是喜欢那甜甜的味道,而是喜欢她带给我的那种如同沐浴在阳光中的愉快感受。她望着我的眼神,如一汪湖水般清澈宁静,她对我展露的笑容,在我心里洒下重重阳光,温暖又明媚。
每当能那样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候,我会错以为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俩在静谧的角落里默默相伴,哪怕言语不多却极其亲近,有一种从容和安宁的满足感,使我暂时远离了一切仇恨和黑暗,就连空间中流动的微风仿佛亦变得轻快慵懒了起来。
我以为我与她的交流会一直这样轻松,可很快,她便打破了我的想法,李庆莞的事件,撩开了她貌似平凡的面纱,让我看到了她更多的侧面。
她很慧黠,性格坚韧、思路清晰,第一时间察觉出了阳光福利院的问题,揪出了李庆莞贪污贫困儿童救济金的线索。
我将搜集到的证据交给了金英株检察官,可逮捕李庆莞的议案却遭到国会否决,李庆莞被无罪开释。我开始怀疑法律的公正性,怀疑自己选择的复仇路究竟是不是正确。我迟疑时,她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复仇,是她的话让我相信自己的路没有错,这个从我的憧憬中意外来到我的现实里的女人,就像灰暗冬天里忽然跃出地平线的一轮暖阳,照耀着我的未来,给我希望。
崔多惠一直纠缠着我,虽然那个小丫头没什么攻击性相反还有些可爱,可我每天都有自己的计划,哪有时间陪她读书,更何况,小丫头不是爱读书,只是爱看我这张脸。我说了金娜娜是我的女朋友,崔多惠在三秒钟的犹豫后决定放弃我,转变成了坚定的‘姐姐粉’,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关于我和金娜娜在交往的消息,通过高奇俊的转播,开始在青瓦台内部风传。我的确是又一次拿她当挡箭牌了,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也没有出面澄清,倒像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我花花公子的形象使她认为应该让崔多惠远离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我不得而知,不过听到我的名字与金娜娜的名字连在一起从同事们的嘴里说出来,感觉非常美好。
我的复仇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按照她提供的灵感,我骗李庆莞自承了罪责,并且将准备偷跑的他打包邮寄给了她嘴里那个正直的检察官金英株。不管爸爸怎么责备我,终于成功实施了第一个复仇,让我感到快乐。在这种理应庆祝的时刻,我想与金娜娜一起分享,想与她一起呼吸那散开阴霾逐渐清新的空气。
她嘴里嘟嚷着我随便使唤她,却没有让我久等,而是很快到来。她说她不是为了盖章,而是因为心情好,才来和我分享。她感到快乐的时候,也会希望跟我一起分享,这个认知令我怦然心动。
我们肩并肩坐在一起,默默回味那浓郁的咖啡芳香弥漫,明明是我熟悉的那个照片里的女孩,却又让我一天比一天明显体会到她与照片的不同。照片里的那个金娜娜,笑容温柔甜美,陪在我身边的这个金娜娜,则要更加的明朗坚强。不论眼神或是笑容,她都仿佛比我从前认知的更加淡然更加恬静,也令我的心更加的悸动。
她带我去吃饭,去一家据说饭菜特有‘妈妈味道’的小吃店。然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见到了我的妈妈,我一直以为抛弃了我去独自幸福的那个妈妈。我了解到爸爸告诉我的有关妈妈的一切,都是谎言。我难过,偏偏没有办法倾述。
爸爸为什么要谎称我是被妈妈抛弃的?若是当年爸爸没有偷偷将我抱走,是不是现在我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然而,时光不能倒退,我的命运在那一刻已经改变。
就如爸爸说过的,这是我注定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运,我是父亲和爸爸的儿子,我必须背负起这一切。
我猜想,爸爸可能是怕我知道妈妈的存在后,会变得软弱吧,可他的做法却让我们母子活生生分离了二十八年,我能理解但却无法接受。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不好,特地带我去江边散心。她说,有时候觉得我不太讨人喜欢,可是她的表情,却分明在告诉我,她喜欢我。
我说,她的模样也不怎么讨人喜欢。真的,我不喜欢她生活贫困的样子,也不喜欢她坚强到不懂得向我寻求帮助的倔强,更不喜欢她评论起金英株检察官时那充满信任的语气。
出乎意料,我挑剔的言辞并没有让她暴躁回击,她笑着说她愿意让我一天,因为她相信我只是不太会表达感情,因为她的心脏比我的厚了三分。她的目光暖暖笼罩着我,似无声的安抚,她的笑容明媚温暖,有种让人放松身心的力量。
想着她的心脏之所以会比我厚三分的原因,虽然心里忍不住有点涩涩的,但由于有她在我身边,她正盈盈微笑望着我,身体里的血液蔓过我的心脏时,竟神奇地带动了温暖的心跳,心情刹那间也跟着变好。
妈妈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她没怎么担心自己的身体,却紧张白血病会不会遗传。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眼泪就那样从眼眶里满溢出来直接滑落脸颊,最终砸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令我庆幸的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可以给妈妈移植骨髓。
然后,我发现金娜娜在私下里调查前财政部长金钟植及其朋友,更从中意外发现这几个人都与李庆莞关系密切。同时,我心慌地感觉到实重大叔可能是金娜娜父母车祸案的目击证人,而并非我以前所猜测的亲戚关系。
面对我的质询,食重大叔终于开口说出了十年前他违心做伪证后被迫逃亡泰国的真相。
我怀疑金钟植是当年的五人组之一,决定对他着重展开调查,这个时候,金娜娜的家被法院拍卖了。我找到买主,买下了金娜娜的家,却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她那倔牛一样的性格,会接受我的帮助吗?
思索再三,我只能先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在我们第一次看喷泉和咖啡的地方,我需要代驾。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因为我说如果她及时过来,就可以将所有债务一笔勾销。我以为她会生气责骂我,她却很认真的对我说了感谢的话。
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吗?一直假装自己很厉害,是因为她身边没有能够依靠的人,所以只能要求自己活得坚强?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不再固执地说要还钱给我,是因为我成为了她愿意依靠的人?
我免了她的债务,她请我吃了煎饼。其实比起煎饼的美味,我更在意她快乐的模样——她捧着煎饼轻轻吹气的模样,她小口小口咬着煎饼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她时不时伸出被烫到的舌尖轻呼的模样,还有她一边吃一边关切地提醒我不要被烫着的模样。
在那璀璨到不可思议的月光下,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喜欢上了这个现实里的金娜娜。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汇聚在我心里,终于成为了绵绵流长的汉江水,从心底满溢出来。我是如此的喜欢着她,从未有女人像她这样,一点一点的侵入我的世界、闯进了我的心房。
她很快乐,我很满足,就那样在归家的路途中睡着。醒来时,她安静坐在我的身旁,眸光温柔地凝视着我。视线接触,她的表情有些被猝不及防逮住的懊恼,又有些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的羞涩。
我心头一暖,情不自禁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而她微微一愣,随后极力表现自然的反手回握了我一下后放开。我从她的神态里,领悟到她并不希望我越过她划定的朋友界限,或许,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金美熙的事情依旧让她对我有些戒备心理。
递车钥匙的时候,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掌心,明明是轻轻淡淡的一碰就离开,我却觉得心都烫着了一般。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我心跳的速度快得连我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冲动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可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我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喜欢你’这句话,卡在我喉咙口,我不敢轻易表达。
爸爸回来了韩国,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爸爸与我约定,谁先找到仇人,谁就可以决定怎么处置。我开始和爸爸争分夺秒,除了调查金钟植,也同时调查着下届总统热门候选人徐龙学。正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金娜娜被调到了徐龙学的身边。
看到她的电脑边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的‘我就是枪靶子!’之后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我、爸爸、还有她,我们三个人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互相举着枪对峙,紧接着同时开了枪。一片血泊中,我努力想去抓住她的手,偏偏却怎么也够不到,只能望着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流着泪水缓缓闭上。
那个梦太过真实,以致我惊醒后,好一会儿都回不了神。几天后,我得知爸爸劫持了李庆莞,从他那里确认了徐龙学正是我们的仇人之一。危机迫近,我感到非常的不安,金娜娜依然是一副大咧咧的神情。
我开始越发勤便的往金娜娜家跑,为了感受她的平安。我竭力阻止了爸爸的阻击,再次请求他不要用杀人的方式来解决仇恨。我从她收到的明信片,以及我查到的蛛丝马迹里,推论出金英株就是她口里长腿叔叔的概率很大。
通讯组聚餐后,送高奇俊回家的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我顺势靠上了她的肩膀。我有些疲倦,但更多的原因是,我想如此靠近她。之前不论是在练习过肩摔的时候,还是一起做饭洗完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了我们彼此间的张力,也感觉到了她下意识的逃避。
那一刻,在那安静的空间里,我想试试她的心意。
她没有真的推开我,只是轻轻扒了我两下,便任由我那样偎靠着她了。下车后,我再次试探她的反应,她表面上绝不承认,还犟嘴说我把她的肩膀都要压断了,可她自己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飞红,似乎也清楚自己在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