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风充斥着一股铁锈味儿,呛得人无法呼吸。
躲在树上的赵老三他们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口鼻,依旧拒绝不了无孔不入的血腥味。
赵程月目光警惕的望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婆娑月华中,赵程月认出来人的一瞬,不知该惊还是喜,一时心中情绪如有五味被打翻,说不出是何感觉。
邢冰消!
紧跟而来的便是疑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狼群完事了,原道返回。
邢冰消自树上一跃而下,亮出手里铮亮的长剑,以一人之势,与狼群对峙。
狼王与狼群感受到威胁,哪怕对方只有一人,它们身上的毛依旧乍立。
是死亡的威胁。
赵程月皱眉,自树上滑下去。
“阿月!”
“囡囡!”
“小妹!”
赵老三他们发现赵程月身影时,赵程月已经在树下,她绕过狼群,走到邢冰消面前。
树上的赵老三他们视力受限,并没看出邢冰消,只知道那里站着一抹高大的,足以一人敌群狼的强大之人。
对方敢一人对着一个大族群的狼群,想来是非常厉害之人……吧。
赵老三以为赵程月是去与去高大之人汇合的。
然而……
赵程月站到了邢冰消面前,却是背对着狼群,张开了双手,竟是试图用她短小的双手护住身后的狼群。
狼王目中滑过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赵程月。
“小妹……”
“囡囡……”
赵老三、周老夫子、赵程流他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低声呼唤。
“你很厉害,”赵程月肯定道。
邢冰消有些无法理解赵程月。
引狼驱追杀者,他能理解,可护着一群会食人的猛兽,他便弄不明白了。
“我信,你能凭一人之力解决掉这一群狼,”赵程月再次用笃定的语气说。
邢冰消挑眉,身上散发出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气。
狼群骚动,狼毛炸开,狼脚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些,越发警惕恐惧的望着邢冰消。
“我们村之前也有一群人误闯进狼群领地中,狼群只是咬伤人,并没对叔叔伯伯们下死手,你可知道为什么?”
赵程月知道,说她舍不得看狼群死之类的话,阻止不了邢冰消,那就换一种。
“我们村的人经常进入山林中采山货、砍柴,可你打听,村子里是否有命丧狼口之人?”赵程月再次举例。
邢冰消不禁觉得好笑:“你该不会告诉我说,这些狼有了人性吧?”
“其他狼我不知道,但狼王的确通人性,”赵程月再次用笃定的口吻道。
“若你一开始就在山林中,你就该知道,是我先发出一块狼嚎,然后才把狼王及它的族群引至这里,狼王通人性,它救了我们,”赵程月手就那么张开着有些酸,将双手放下来。
邢冰消挑眉。
“狼王迟早会有寿终正寝之时,到那时,你又当如何?”邢冰消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眼中笑意滑过。
他在逗小孩,还蛮有趣的。
第一次见面,是邢冰消最不设防的时候,现在他心黑手狠,不给任何人算计他的机会,可对救过他一回的赵程月,他掀不起一丝厌恶,甚至莫名的想亲近。
“那是之后的事情,起码也是十年后的事情,”赵程月道。
“就算我不动手,它们今天砍死人,消息也会传到县城,”邢冰消说。
他的意思是,他不杀,县令听闻消息,也会组织起人手清剿。
“呵,”赵程月不屑的笑了声。
“你不能动它们,还有一个原因,你若是自深山里出来的,你该发现,这连绵的山中猛兽纵多,划地盘而居,若你砍杀狼群,将会有其他猛兽移居而来,届时,破坏原本的稳定不说,猛兽也会再次撕杀,会不会对村民们友好也难说,除非……”
赵程月摊了摊手:“除非你能把这连绵山林中的所有猛兽除尽。”
邢冰消在赵程月出面阻止时,他就已熄了灭杀狼群的想法,现在听赵程月说那么多,他莫名的心情愉悦。
邢冰消伸手。
赵程月想了下,将手递给邢冰消。
邢冰消一把抱住香香软软的赵程月在怀中,只觉得怀中抱了一大块棉团子般柔软,舒服的他仿佛要整个人陷进去般,令他有一瞬的晃神,随即他一跃而起,身轻如燕般跳到树上。
狼王走在族群中央,带着它的族群往山林深处走,却在走过一段路后,人性化的回头看了赵程月一眼,转回头,带着它的族群头也不回的离开。
狼群离开,邢冰消带着赵程月落回地面,恋恋不舍的放开赵程月。
赵老三他们熊抱似的滑下树,脚步跌跌撞撞的冲到赵程月面前。
“囡囡!”
“小妹!”
周老夫子:“……”
刚才,他们都发现了赵程月说话条理分明,不像六岁小孩。
他们是觉得有些怪异,可,他们看着赵程月无事,没比这个更重要的。
“多谢……”
赵老三、赵程流他们要道谢,走近了,就发现这不是邢冰消吗!
一时,场面再次沉默。
“我记得你们家水稻今年大丰收,”邢冰消提问。
赵程月他们不该是在庆祝水稻大丰收吗?
他不过在山林中待了一天罢了,怎就有一种世界都变了之感?
周老夫子见着邢冰消,想到今晚经历的种种,脸上再次染上怒气,双眼燃着火,咬牙切齿的将陈县令所行所为一一说给邢冰消听。
邢冰消皱眉。
两年前,他险些回不到上京城,回到上京城后,就发现许多不对。
当时,腐败的风气只在朝廷之内漫延,而现在,那股不正之风已漫延至下辖县城中了!
“该是你们的功劳,就该是你们的,”邢冰消说。
周老夫子哽咽了声,他说:“怪我……”
邢冰消不想提周老夫子的旧事,岔开话题:“你们暂时不能回村,可想过接下来怎么办?”
赵老三茫然四顾。
逃是逃出来了,可他们会被栽赃上怎样的罪名呢?
他们还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吗?
赵程流的秀才功名还被保留吗?
“我此行转道去千河县,你们可要一起?”邢冰消问。
周老夫子频频点头。
“请问,我们去府城寻府尹,是否能改变现在的情况?”赵程流鼓足了勇气,问出口。
他其实更想问,府尹会不会也像陈县令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