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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余生握青丝向后瘫倒,呆傻地躺在冰冷的砖石上,感受晚云的温度,他目光呆滞地凝望着苍穹,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他心中有无尽的懊恼。

当年若是在洗心村能够改变主意,与她一同进入到这里,纵然同困三千年,也比现在孑然一人独相思要好得多。

灰暗。

寂灭。

顾余生一动不动地躺着。

时间在流逝,月亮在升起,某个瞬间,天上的月亮变得格外的明亮,如同明镜高悬,清幽中仿佛能够映照出莫晚云的面庞来,心如死灰的顾余生看着那一轮月亮,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无声无息间,月光泻照下来,刚好落在他的脸庞上,映入他的眼瞳之中,紧接着,整个石壁穹顶黯淡的星辰一点点明亮,如同他躺在空旷的大草原,仰头看见漫天的星河日月。

天河如带,南北贯通,北斗七星一一明亮闪烁,与南斗六星呼应。

咕咚。

咕咚。

顾余生转动眼眸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异乎寻常之时,某种大道之韵显在穹顶,他凝望北斗,宛若七魄,他凝望南斗,如六府归体。

星斗每一次跳动,都好像暗藏着某种天地玄妙,只是这种玄妙,顾余生无法参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辰随着月光倾泻角度的演变

——北斗所指的那一颗极星在某个瞬间亮了一下。一股寂灭的气息涌入脑海,恍惚间,顾余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停止了流动,神魂也停止了冥思,那是一种绝对的死亡。北斗极星死亡的极致如同《大荒经》所载,一点归虚,尽头是无。

——南斗所知的那一颗极星也在月光下连连闪烁,每一次闪烁,顾余生都感觉到自己的三魂赋予了某种星辰的力量,尤其是人魂和地魂,更是呈现前所未有的凝实之状,如同成长之元婴,如同两团不灭之火,互相缠绕呼应,但人魂和地魂之间,并非互相关联,还与天魂连接成一个阵。

可惜的是,顾余生的天魂并非人形态,而是一种云雾星河之状,蕴藏着儒道佛三家的灵力元晶,比起人魂和地魂明显暗淡了许多,最为重要的是,人魂和地魂二者之外,是有本命瓶护着,而天魂的本命瓶,始终是刚踏入修行凝结元胎最初的样子,它是后天之状。

人之三魂,乃是出生自母体时的先天胎魂。顾余生清晰地看见,他的人魂和地魂的魂元胎光神圣不灭,如玉瓶般瓷实。但是原本属于天魂位置的本命瓶已经消失不见。后天凝结成的元胎,似乎是以某种天地灵物所化,无论是他后来所修行的三教之术法,或以剑意而成,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替代品。

此刻,在天魂混沌雾蒙之状外,赫然有一道阴暗的魂符如煞气飘荡,混杂在他天魂元胎之中,而那一道阴暗鬼煞之气,正是他与姬家修士交手时,被那一道神秘的魂音波及时留下的魂伤。

“原来让我灵魂如此难受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若在平时,顾余生想要驱逐这些煞气需要水磨功夫,现在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缠绕在天魂上的煞气,以他修行积累的诸多秘术,想要解决并不太难,而最为迅速的方法,自然是道宗化解术。

但顾余生想起姬家抬棺而来,必有所谋,便多了一个心眼。

“这团煞气似乎蕴藏着对方的一丝灵魂精魄,若是能够直接炼化,说不定可以滋养我的天魂,让对方的灵魂也陷入虚弱状态。”

想到这,顾余生当即运转鬼道秘术,以神海之中的镇魔碑为引,强行驱使镇魂碑的力量将那一团煞气包裹,又引人魂和地魂之中的渡化力量。

仅仅数个呼吸,包裹在天魂周围的煞气立时被驱逐,化作精纯的神魂精粹用来滋养天魂。

“啊!”

顾余生的神海之中,传来一道怒吼惊叫,那消散的煞气之中,赫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冉冉升起,意欲逃走。

“想走?”

顾余生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以秘术入侵自己的神魂,必须抹杀。

他心念一动,直接动用了镇魔碑上的八个字,八个字盘旋于空,立时化作八道神圣的光柱如利剑般轰击在对方的魂影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一抹魂念灰飞烟灭。

没等顾余生确认那一缕神魂的灭亡,他忽然感觉到包裹天魂的元胎发出阵阵温润的气息,他以神识扫去,才发现天魂笼罩的残缺元胎好似干涸之木骤然逢春,精纯的灵魂精粹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的天魂,那种灵魂沛然滋养,如同草木向阳之盛,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甚至肉身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自身的实力,更是莫名地向前突破一个小境界,丹田运转如意,天地之气,无论是灵气还是五行之气都能够容纳,汲取的速度比以往快了数倍,甚至十数倍!

吱吱吱!

顾余生背后的剑匣,青萍剑亦感知到主人的变化随之亢奋激昂,他体内灵力沛然间,袖袍鼓荡,青丝鬓发无风自动,双眸明澈如天空皎月星辰,整个人好似脱离凡尘,飘摇如仙。

顾余生抬起右手,凝望掌心,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掀起狂澜,宝瓶为他炼制的九龙镇魂丹固然玄妙之极,但比起那一丝丝灵魂精粹的滋养,效能好似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有顾余生明白,并非是宝瓶炼制的丹药不够强大,实在是因为他生来天魂残缺,虽然种种替代滋养,本质上依旧处于残缺状态,而那么一丝丝的灵魂滋养,如同将一支熄灭的蜡烛点燃,骤然间照亮黑暗的天魂之屋。

黑暗至光明,哪怕只有一丝丝光亮,都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余生细细感受天魂,人魂,地魂三魂相契合的玄妙之感,想要拼命的记住,然而纵然有那一丝灵魂精粹的滋养,终究是浇了无根之木,他的天魂,依旧会慢慢衰减。

“原来三魂无缺无漏,竟是这样的感觉。”

顾余生纵然这些年执念无妄,可在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灵魂是完整无缺的。

借助这短暂的三魂归元,他抬头凝望天穹石壁上的日月星辰,他眼中的苍穹变得绚烂无比,那些星辰变化刚刚还无法参透,此刻有天魂的相助,竟都好似变得简单了许多。

南斗北斗之间的极星,在漫长的天河相对,实则有着莫大的关联。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死为阴,生为阳……莫非道家所说的阴阳万法,囊括了天地宇宙的本源,大道的根本……”顾余生抬头凝望间,忍不住喃喃自语,入目的星河,变成了一把天地之剑,横贯南北,包藏万斗星辰。

某个瞬间,好似有一道天门突然打开,让顾余生的剑道迈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过往他所修行的伏天剑诀,在他心境和世界变化时,也进入到新的领域。

秦酒以一本剑诀而授剑道,剑道之简,亦如千繁万复,变化如星斗,不可斗量。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那几个星斗移转之中蕴藏的剑道精妙……”

顾余生的眼睛逐渐瞪大,他想要将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部记住,然而,他的灵魂之中,天魂好似耗尽了最后的能量,重新变成混沌气蒙状态,而顾余生眼中斡旋灿烂的光景,如同失去的光,迅速暗淡下去。

“为什么……”

顾余生低下头,脸上露出几分颓然、不甘,世间最大的残忍,莫过于看见刹那的光,又重新堕入黑暗。

“究竟是谁……夺走了我的天魂。”

顾余生右手紧捏,以指为剑,一道沛然剑气冲破云霄,无尽的愤怒,将周围所有的石壁星斗尽皆隐没于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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