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这才如梦方醒,腾地跳了起来,抱拳拱手道:“见过、见过……左盟主。”
“那敢情是我唐突了,居然记不起少侠的名姓,可否赐教?”无双盟主笑着说。
“骗子!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可能见过师公?”一名少女抱着长剑,臂上搭着大氅,跳过门槛,两只眼睛如捉到耗子的猫似的,盯住了龚小乙。
她一面帮盟主穿上大氅,一面说:“师公,瞧您急的,穿着居家的便服就来会客,不成体统。”模样十足像个新媳妇。
“您可别对谁都做君子,这世上小人多的是。就像这土包小子,还说见过您哩,简直是蒙着眼睛说故事——瞎说!您这些年接见过的游侠,我都记在心里,可没这小子。”说着,她还不忘剜小乙一眼。
“误会误会,我是说见过盟主,不是见过盟主。嗨!心里一激动,嘴皮子秃噜。”
盟主笑道:“哈哈,论嘴皮子,咱俩差不离。当年我见到慕名已久的武林前辈,也激动得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这说明少侠与我神交已久,也算是见过面的。”又点了下少女的额头,“你呀,留点口德吧。”
“哈,这是我的徒孙,命唤慕剑儿,暂做我的剑童。”
慕剑儿快速地乜斜了众人一眼,又轻哼着别过脸,抬眼看堂中的大梁。大约是想到盟主不能够和游侠站着,推着盟主的腰,让他到上手坐下。
“莫要推我,剑儿,我能走。”经过夜叉身边时,盟主停住了脚步说,“这位女侠……我一定见过你。”
慕剑儿皱着眉,上下打量夜叉,又提鼻子嗅了嗅,然后厌恶地吐出了舌头。她正要在这个妖艳贱货身上贴上一个“否定”的标签,夜叉竟然非常恭敬地施礼道:“八年前,晚辈曾在人群中见过盟主一面。彼时盟主英姿勃发,没想到竟记住了我。”
小乙用手肘顶了顶白云裳,耳语道:“有八卦。”却不想被慕剑儿听见了,她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盟主屈指轻叩脑门,作恍然状:“八年前……你是修罗刀弟子……澹台掌门的……对!女侠芳名可是一个瑶字?”
夜叉苦笑,又抱了抱拳说:“小女子,夜叉!”
盟主怔了几秒,快步走到上手坐下,神色凝重地说:“来,你把事情统统说来。”
夜叉没提师门被灭的往事,只大概说了自己如何被掳上山,如何被迫落草,如何忍辱负重,如何与诸位游侠合理剿灭了贼巢。听得慕剑儿哭得泪水涟涟,又气得差点儿拿盟主的剑当烧火棍,去揍不存在的山贼。
白云裳嬉笑着,对小乙动了动嘴,可以从口形看出,他似乎在说:“骗子。”他告诉小乙实情,只是因为不想小乙被骗,绝非觉得夜叉说谎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很理解夜叉的立场。夜叉不可能告诉别人,她是崇尚力量的女人,更不会说她的叛变是因为情势所逼。
假如小乙等人没有杀上山,或者夜叉在密道中逃跑成功,那么,此刻,夜叉一定还在谋划杀掉火山,取而代之的计划。
盟主喟然长叹道:“苦了你了,澹台姑娘。我原以为你早死在了那场大祸里。没想到……唉!能再相见,已是老天垂怜,往事不提了。论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如若姑娘不弃,从此我们叔侄相称可好?”
夜叉赶忙拜倒说:“瑶儿拜见叔父。”
“好好,侄女儿快起来吧。来,到我边上来坐。”
夜叉依言,坐到盟主旁边。盟主却突然站了起来,对小乙等人一揖到地,说:“左无双谢过诸位英雄!”
众人自然是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连道“不敢”。
盟主坐回椅子说:“一者要谢诸位英雄为民除害,将为祸乡里七年的老鹘山山贼剿灭。二者要谢诸位救出了我的侄女儿。两大恩情,怎能不谢啊!”
夜叉嘻嘻笑道:“叔父,您说这话,侄女可得挑理了。凭什么谢他们,不谢我呀。我在其中也出力不小啊。”
盟主说:“哈哈,你我的是家事。待谢了宾客,自然会好好补偿你我的叔侄之情。”
“老色批。”白云裳在肚里嘟哝了一句,把自己逗得呵呵傻笑。他本想对小乙讲的,但看到小乙崇拜的眼神,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不同程度上,白云裳和龚小乙都是蠢蛋。白云裳会在细枝末节上犯蠢,小乙却会在待人接物上犯蠢。幸好俩人没有同时犯蠢。
虽然没能与小乙产生共鸣,但白云裳很快从陈慧娟的目光中看到了狡黠,从贾衮的目光中看到了了然。这令白云裳立即认定后者也是“老色批”。
夜叉对“老色批”说:“说起来,姜大侠此来,押解贼巢财宝还在其次。其实,另有要事,需要叔父指教。”
“哦?何不早说!姜兄弟,大可说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姜白芷早就忍不住开口了。这群人全都自觉地断章取义,剿灭了贼巢,怎么能说成剿灭了山贼呢?一字之差,意思就彻底变了。这样实在太不严谨了。
不过,当下似乎不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的时候,可是备不住会有百爪挠心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该不会得了萨拉所说的偏执症吧?姜白芷有些担忧,决定出去后找萨拉聊聊天。
“咳,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讨十一字快剑术的秘籍的。”
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姜白芷该说的话吗?心心念念想着秘籍,并且看了一路秘籍的不是小乙嘛!
小乙也很诧异,为什么姜老哥会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呢?亏得我还组织了半天语言,想着如何不露声色地索要任务奖励。崇拜归崇拜,人总不能因为崇拜而白干活吧。老师吃早点,也要掏钱。谁让我吃他馄饨,他也要钱?
贾衮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质问道:“你不是该问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姜白芷和白云裳,一同看向贾衮,像是在看白痴。
左无双倒吸一口凉气,说:“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们该不会是外来者吧?十年前,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什么人?”
“他是谁?”
“怎么离开?”
姜白芷扶额摇头,这三人全都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