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圣旨,传译官回了驿站,李凌峰跟着夏玉起身,一回头,看见身后的吴道醒等人均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坐在地上。
只这一次官阶降了两级,以后不知道要做出多少政绩才能在爬上来,想要起复更是难上加难,毕竟人人不都是李凌峰,每次都是一级一级的升,可能升上半品官,都要三五年的呕心沥血。
由此可见,李凌峰算得上御前红人了。
虽然性命无虞,但永德帝罚得不轻,他们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纷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沧桑。
反倒是李凌峰是现场唯一一个升官的,令众人眼红得不行,但却不敢再这种关头出言针对他,毕竟他们还指望李凌峰来收拾烂摊子。
李凌峰却很坦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永德帝重视他,也不过是需要一个任劳任怨的马前卒。
“李大人,既然陛下让你协助本官处理浙洲事宜,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夏玉蹙了蹙眉。
陛下这降罪圣旨和升官圣旨都下来了,朝廷对浙洲的事也没有个说法。
银子没有,借调粮食又没向邻洲下发密令,兜兜转转一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李凌峰早料到永德帝有这一手,国库空虚,邻省存粮不多,朝廷自然啥也不会贴补,给他这么大的好处,明里暗里也是想让他去跟着想办法。
他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李凌峰叹了一口气。
“之前因为暴力改田一事,浙洲各府的衙门都抓了不少百姓,总督署关押的人我已经让窦司寇去摸底细了,既然如此,就先将这些老百姓放回家去吧……”
夏玉点头,“本官稍后就去给各府衙门下令,让他们摸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后,将老百姓放出来。”
两人简单的商议过后,夏玉就进了总督署的公堂,李凌峰找他拿了手令就往牢狱方向去,其余众人则是唉声叹气,然后各种回了自己的衙门。
走近狱前,窦丘和几个狱卒正把腿搭在椅子上,坐在一张方桌前喝酒,见到李凌峰,连忙站起身来。
“李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窦司寇。”李凌峰笑了笑,开口问道,“我之前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吗?”
窦丘闻言点了点头,忙从怀里掏出了册子递过去,“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将后来关押进来的人都做了登记,将犯人和百姓分开关押了。”
李凌峰接过册子看了一眼,上面已经详细记录了关押人的户籍还有亲属邻居证明,将犯人和闹事的百姓认真做了标记。
李凌峰点了点头,“干得不错,带我去见见这个赵英。”
赵英就是改田时,百姓里带头闹事的那一个。
两人通过狭长的甬道进了狱中,两边的烛火明暗交错,牢里阴暗潮湿。
窦丘将李凌峰带到了刑讯室,给他倒了一碗水,“大人稍等,下官去去就来。”
李凌峰坐在椅子上,看着刑讯室里各种各样的刑具,什么斧钺、刀、锯、钻、凿、鞭、杖一应俱全,看得李凌峰后背一阵发凉。
不过片刻,窦丘就和手下的狱卒押着一个脖子上带着枷锁,手脚带着镣铐的青年走了过来,青年浓眉大眼,眉毛浓厚,眼神像鹰一样锋利,他身上的囚服还有干涸凝固的血液,头发乱糟糟,但却依旧正气凛然。
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李凌峰皱了皱眉,心想吴道醒等人真不是人,抓了老百姓还不说,竟然上了刑,怪不得浙洲民怨沸腾。
青年冷着脸看向李凌峰,兀自向他啐了一口,眉毛一横,“呸,狗官,今天要上什么刑,放马过来,正好给爷爷松松骨……”
还好李凌峰窜得快,虽然比较滑稽,但若是再晚一秒,地上那口浓痰就啐在他的身上了。
李凌峰:“……”
不讲武德,一上来就对他使用魔法攻击。
怎么到哪儿他都要背锅啊?
默默在心里画圈圈诅咒吴道醒几人,看来陛下还是罚得轻了,你看看,他们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窦丘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看着李凌峰像猴子一样窜了过来,默了默,还是强忍住了笑意,怕李凌峰因此迁怒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年见了李凌峰的丑态,狂傲不羁的放肆大笑,企图用这种方式羞辱到李凌峰。
李凌峰体验了一把当反派的感觉,倒也没有生气,对他笑了笑,“你便是赵英?”
“呵。”
青年冷笑一声,“正是你爷爷我。”
“是条汉子。”李凌峰夸了一句。
赵英愣住,旋即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窦丘特意搬了条椅子给李凌峰坐,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李凌峰非常谨慎的让他搬远了点。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李凌峰掀开衣摆坐了下来,眉目真诚,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赵英打量着眼前的人,双瞳无波,唇角带笑,言语随和,锋芒内敛,全无那些酒囊饭袋以权逼人的嚣张气焰,他皱了皱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你想与我谈什么?”
等李凌峰离开牢狱的时候,赵英还有点懵,窦丘亲自上来给他打开了镣铐和枷锁,见赵英愣在原地,他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还想继续进去蹲着吗?”
赵英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激动道,“那其他人呢?”
窦丘颠了颠手里的令牌,“放心,只要是普通百姓,他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赵英点了点头,心中却对李凌峰信了两分,或许他与那些狗官真的不同,但这些目前都不是他要想的,他现在只想回家看看,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这么久,妻儿老娘是不是已经担心坏了。
赵英跟着狱卒离开了总督署的大牢。
李凌峰回去的时候,正巧遇见差役拿着夏玉的文书要下发下去,心想夏玉的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若是能再写一些官方告示张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官署已经把百姓放了,效果恐怕会更好。
说干就干,李凌峰去了公堂,见夏玉还在处理公文,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夏玉眼睛亮了一下。
两人一拍即合。
晚些的时候就有差役把告示贴了出去,还特意敲锣打鼓,在一旁吆喝道,“前些日子浙洲推行政令,有人闹事,如今改稻为桑已经大致完成,百姓无辜,总督大人念及诸位家中妻儿老小,特网开一面,已着手将人尽数遣还……”
那些家里有人被抓进牢里的百姓闻言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为人父母的老泪纵横,为人妻子的掩面哭泣……
浙洲境内的被抓的人不少,各个衙门的大牢里都关满了,总督署这边第一时间放人,是因为李凌峰让窦丘提前做了准备,其他地方也需要时间排查,不过也就这两三日的事。
李凌峰又开始思考这些改田的损失要怎么补贴,补贴多少给百姓合适,这些银子要从哪儿来。
与夏玉商量了一下午,也没有什么结论。腹中空空,李凌峰便打算回院子,明日再想办法。
还没进院子,路上就遇到了顾眉衣,看见李凌峰,顾眉衣脸瞬间红了一片,然后就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
“喂,臭男人,你没看见我吗……”
李凌峰闻言加快了脚步,自古以来,最难消受的便是美人恩,这么大一个美女偏偏爬过自己的床,李凌峰一看到她脑子里全都是那‘惊鸿一瞥’,已经完全不能直视她了。
李凌峰大步流星,顾眉衣提着裙摆小跑着才勉强追上,看李凌峰一溜烟进了院子,反手‘啪’一声把门关上。
她脸颊因为小跑泛起的酡红未消,有些委屈,摸了摸鼻子,在门外气得跺脚。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