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大堂外,宋月一进大门便瞧见大堂庭院里端坐在椅上的王氏,而程玉婉则跪在鹅卵石小道上,哭得泣不成声。
王氏抬眸看了一眼宋月,淡漠道:“明日花宴献舞,你不去好好练习来这做什么。”
“我听说长璟哥哥出事,所以来看看。”说这话的时候,宋月莫名的感到心虚。
王氏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许了,毕竟多一个人说情总比少一个人好。
堂屋里,宋长璟跪在堂下,宋老太太、宋戚、赵氏都在,连宋姳儿也在一旁。
这种时候宋老太太不好发话,所以捻着佛珠闭目不语着。
宋戚一张脸沉的着实吓人,见宋月进来脸色才好看了一些,问道:“你来做什么,给你这丢人的哥哥求情?”
宅女当久了,宋月还真是不善言辞,欲言又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宋姳儿恰时道:“父亲别动气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过多责怪长璟哥哥也没用啊,”
赵氏轻叹一声,道:“虽说是丑事,但长璟与玉婉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是有真情在的,这个错也不单单只是在孩子身上。”
好家伙,三两句就把责任顺理成章的扩大了,宋月不得不佩服这赵氏,虽然不争不抢但嘴巴却是伶牙俐齿。
宋戚狠狠一拍桌,怒道:“府里那么多下人知道了,这一传十十传百,我这侯爷还要不要面子了!你这个逆子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娶她。”
许是刚刚才温情过,宋长璟现在说话不仅向着程玉婉,还很是硬气。
啪!
宋戚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宋长璟腿边。
众人皆是一怔。
“你这逆子说什么呢,她那种……”宋老太太在,宋戚及时止住了话头,沉声道,“我看你是疯了,等着整个侯府跟你一起丢人!”
话过半响,又说道:“你三妹妹明日就要去参加花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你做出这种事,舆论最后可能会毁了你的三妹妹前程,你知道吗!”
突然扯到自己,宋月也不得不硬着脖子,开口道:“父亲,女儿不在乎的,长璟哥哥如果真的喜欢程姐姐的话,您就同意他们在一起吧,这样也全了侯府的名声。”这话……怎么那么白莲花呢?
宋老太太似乎也是同意宋月的说法,睁开眼道:“侯府的名声固然重要,但女子的名声也同样重要,程家是你祖父一手打拼出来的,而儿子你也是有程家一半血脉的。”
一片静默。
做官做爵到宋戚这个地位的人,如果只在乎儿女情长的话,倒也不会娶赵氏这个相敬如宾十多年的妻子了。
正在氛围僵持之时,王氏款款走了进来,说道:“侯爷,长璟绝不能娶玉婉。”
宋月眼一愣,王氏的话不符合常理,书中明明是她先同意的,怎么全乱了?
见宋戚沉默不语,宋月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一个没家世,没背景,不自爱,不在乎名节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侯府长子。”王氏又道。
此话一出,宋老太太便不悦了,“玉婉这孩子在我膝下长大,就算配不了侯府长子,我也绝不会亏了她。”
这屋里要论最紧张的莫过于宋月了,要是程玉婉嫁不了宋长璟,按她的性子准会把自己那晚说的话说出去,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迟疑片刻,宋月开口道:“不娶妻,那可以先纳妾。长璟哥哥与程姐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能坏了姑娘名节还不负责吧,再说了这要是传出去了,长璟哥哥的名声也不好听。”
说着,宋月看了一眼王氏,见王氏听了自己这番话脸色很是难看,随即移开了目光。
宋戚一直没个态度,大抵是看不上程玉婉却又不敢当着宋老太太的面拒绝。
接着宋戚便谴了两个丫环将庭院里跪得站不起身的程玉婉扛了进来,又将宋长璟给关进了偏室。
宋月站到王氏身侧,见她看着程玉婉时,脸上不露痕迹露出一抹厌恶,心更是悬在崖上。
“就算是娶妾,也得娶个自尊自爱的女子,有些人心术不正是骨子里的。”王氏道。
话音刚落,宋老太太将佛珠重重的拍在了桌上,睨了一眼宋戚,道:“这就是我儿子娶的好妾室,宠的连老太太也敢含沙射影了!”
气氛越发紧张,宋月心凉,这王氏看着温婉,但说话却刺心窝。
“心术不正是骨子里的,那姨娘您的女儿心术就正了?”程玉婉夹着哭腔脱口而出道。
见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自己看来,宋月的心彻底凉了,噎道:“你、你可别乱说话!”
“我这么做都是你教的,也是你让我可以不时进芳华院,”程玉婉转而恶然的盯着王氏,“这就是您说的,骨子里的心……”
话还没说话,宋戚几步上前一巴掌将程玉婉打倒在地,继而盯着宋月道:“她说的是真的?”
对上宋戚豺狼虎豹般的眼神,宋月愣道:“女儿见长璟哥哥和程姐姐两情相悦,所以是跟程姐姐说过要去争取,可女儿从未让程姐姐动歪心思。”
“够了!”
宋老太太站起身,道:“我院里的姑娘我自有处置,你们还是管管自己的儿子,和你们侯府的名声吧!”
说罢,宋老太太命人背着程玉婉回了静心居。
十月的夜晚偷着热。芳华院正屋里,王氏倚靠在绵榻上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月,方嬷嬷则站在王氏身旁轻转着扇轮。
“如今翅膀是硬了,敢算计到你哥哥头上,若是明日真被昭帝看上了,说不定这宋侯府都得看你脸色了。”王氏眼神晦明不暗。
“女儿怎敢……”
“你不敢?”王氏嗤笑了一声,良久后,语气竟温柔似水道,“程玉婉那贱坯子不就是受你指使的,没有你她能有理由从东院跑到我这西院芳华院卖弄风骚?宋玥儿,你长没长脑子,你长璟哥哥出了这等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月埋头不语,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王氏刮了一眼宋月,移开了目光,看着绵榻小桌上的香炉,道:“把这破香炉拿下去丢了!”
方嬷嬷周身一顿。这香炉是昨日宋戚差小厮送来的,这件玉石雕花镂空的小香炉,看似平平无奇,但细看其雕刻纹路却是鬼斧神工,放在普通入户里都得是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见久久没有动作的方嬷嬷,王氏更是不悦,冷声道:“怎么,我的话还不听了?”
方嬷嬷难言道:“这东西是侯爷昨日才谴人送来的,今日若是丢了传出去怕是会被有心之人摆弄是非。”
王氏睨了一眼方嬷嬷:“我怕他们?”
见方嬷嬷连忙端起桌上的香炉出去了,王氏这才俯身抬起宋月的下巴,轻声慢语道:“你最好有把握能让昭帝看上你,我们这一屋能鸡犬升天,要不然……有你好瞧的。”
这一刻,宋月才真正的体会到王氏的绵里藏针,忐忑道:“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