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不比侯府有地龙有暖炉,宋老太太一把老骨头耐不住寒,加上昏迷不醒,没待多久整个人身上便冰冰凉凉的。
天色渐沉也没见宋长璟的身影,无奈下宋月只好先将程玉婉和宋老太太送回侯府。
更深露重,一听宋老太太昏倒,宋侯府平日不多见的一家子人,难得齐聚在了静心居。
十二月的风悄悄钻过窗缝,吹入屋中,静心居卧榻边上围满了人,等着太医把完脉,而另一间屋子里的程玉婉虽也有太医医治,但身边却只有玉嬷嬷一人在照顾着。
宋月见宋长璟眼巴巴的等着宋老太太清醒,便走过去,低声道:“大哥哥不去看看程姐姐?”
宋长璟一脸颓然,也不知从哪来的力不从心、精疲力尽的感觉,缓缓回道:“那我去看看。”
这时,太医也把完了脉,宋戚见太医起身,急慌慌的上前道:“太医,我母亲如何了?”
太医宽慰道:“侯爷放心,宋老夫人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惊吓过度,我刚刚给老夫人扎了两针,过一会便会醒了。”
两人又谈论了几句,宋戚才让丫环送太医去了偏屋等候,然后一屋人又气氛沉沉的围着卧榻,等着宋老太太清醒。
宋月见王氏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着茶碗神色无忧的喝着,便说道:“娘不去看看程姐姐吗,好歹她肚子里失去的是您的孙子啊。”
王氏一顿,连着面上也不悦,而宋戚更是蹙眉道:“什么孙子,未婚先孕的孙子说出去也上不了面。”
按一贯来说这种时候会出面当“和平鸽”的赵氏居然没站出来说话,反倒是默默出了卧室。
宋姳儿瞧着屋内气氛尴尬,便说道:“还是我和三妹妹去看看程姐姐如何了吧。”说罢,宋姳儿拉着宋月出了卧室。
还未进屋,一股血腥味便从四处紧闭的屋内弥漫出来,让人不禁心悸。
卧榻上的程玉婉犹如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玫瑰,脸色憔悴苍白,呼吸也十分微弱,头发因为汗而乱糟糟的。
到了后半夜,屋里守着的人都已困倦不堪时,床榻上的程玉婉才缓缓睁开了眼。
“长璟哥哥……”
众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宋姳儿心急如焚的上前道:“程姐姐,你可算是醒了。”
程玉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汗珠也不断从额头渗出,一双手直直的往宋长璟伸去,宋长璟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握住程玉婉的手,轻声道:“别动了,太医说了你现在动不得。”
“我们的孩子……”程玉婉哽咽着,“没了,长璟哥哥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
宋长璟眼眶微红,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着,程玉婉眼睛里的血丝映得泪像是血一般,呼吸也是很重。
一旁的宋月与宋姳儿看得鼻尖一酸,却也无从开口安慰。
这时,方嬷嬷将药熬好端了进来,见程玉婉醒了,欣喜道:“程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可把人着急坏了。”
说着,玉嬷嬷将熬好的药碗递给宋长璟,宋长璟接过药碗,尝了一口,道:“药温刚好,你快些喝下吧。”
人已醒,宋月与宋姳儿也不打扰了,与玉嬷嬷说过后,便回去了,后半夜的风砭人肌骨的冷,吹在身上就算穿得再厚也是冷得直哆嗦。
夜色如墨,雪化路滑。苓烟与翠云打着灯笼,细细的替身后的两位小姐瞧着路。
宋月轻轻哈了一口气,看着白雾消散,叹息道:“这生命还真是脆弱,程姐姐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宋姳儿道:“是啊,只盼着这个冬天快些过去吧。”
宋月道:“如今程姐姐失了孩子,瞧父亲的态度是不打算追究了。若是祖母醒来,知道就这么算了的话,想必又是要伤心了。”
宋姳儿唏嘘道:“那个孩子若真的生下来,不仅会受尽白眼长大,连带着宋侯府也会受人嘲笑。父亲不愿追究是不想闹大,毕竟孩子孙子总归还是会有的。”
宋月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那倒是合了某些人的心意了。”
回到旭日阁,屋内地龙烧着,暖炉里的碳也还没熄,温度还算暖和,因为只点了两盏烛灯,屋内光线有些昏暗。
苓烟给宋月拿了一条绒毯,又新暖了个汤婆子。递汤婆子时苓烟摸到宋月冰凉的手,嘴里不禁轻声抱怨道:“刚刚三小姐不应该送二小姐先回歆谧阁的,瞧您的手都冻僵了。”
宋月蹙眉,沉吟片刻道:“苓烟,明日去静心居的时候你帮我去那些丫环嘴里问一问,程姐姐今日是打算去哪。”
“这件事情就算是奴婢不问,那些丫环也是在院里讨论个没完,奴婢也听了一嘴,说是王姨娘找了一个平日不轻易出面问诊的老医者,养胎方面很是拿手,所以让程玉婉去那老医者那请平安脉。”苓烟道。
“请平安脉?”宋月一脸愁,心里对王氏的猜疑更深了些。
苓烟知道宋月的心思,缓缓回道:“奴婢觉得王姨娘应该不会这么做,程姑娘肚子里的也是王姨娘的孙子,侯府的小少爷呀。”
应不应该,会不会,这些宋月都不知道,但宋月知道,这个王氏表面温婉实则心思沉,像这种心狠的事情,做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思忖片刻,宋月道:“我记得半个多月前王家次子来过,你说他来昭州经商许久,你明日再帮我去问问他做的是什么生意,最近生意如何。”
这王家次子书中的枫州小透明居然来了昭州,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猫腻,不然怎么可能改动这么大。
苓烟回道:“奴婢明日就去办,只是……三小姐这是在怀疑王姨娘吗?”
宋月迟疑片刻,回道:“我只是心疼程玉婉,没爹没娘只有一个祖母能依靠,做了那么多事不过只是求一个良人求一个安稳,可偏偏那个良人并不是真心实意的,那个安稳也并不安稳,而这一切……”一声叹息。
苓烟苓烟道:“小姐可怜程姑娘,程姑娘要是知道有人关心她,心里也会多一丝蜜吧。”
闻言,宋月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