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称作贱民,顾锦兰再好的脾气也没了。
“啪!”
一道清脆声响起,周围再次静了一静。
顾锦兰用了十足的力道,林月瑶脸上的指印鲜红夺目。
“贱人!你敢打我!”
她目眦欲裂,像极了骂街的泼妇。她说着便扬起了手,却被莫隐死死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顾锦兰捏了捏生疼的掌心,嫌弃地看着林月瑶:“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在街头横冲直撞,惊扰百姓!”
“啪!”
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是告诉你,蛮横娇纵,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啪!”
“这一巴掌是告诉你,就凭你,还没有资格侮辱我和五弟!”
一连三记耳光,林月瑶已然被打懵,她恍惚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瞪大了眼睛看向顾锦兰与顾锦源。
五皇子!瑞安公主!
怎么会是他们?
完了!她的下人竟当众辱骂皇子公主,还动了手!不仅是她林月瑶罪责难逃,说不定还会牵连镇国公府,难怪莫隐那么生气,他早就知道了。
她转头惊恐地望着莫隐,他眼中的狠厉叫她更加心惊胆颤。
林月瑶仓惶跪地,正要开口求饶,却被顾锦兰打断。
“本小姐今日与五弟出门倒是忘了看黄历,林小姐好大的威风,架子比本小姐都还大!”
因着肩上的伤,她的脸色都已有些苍白,声音淡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字字句句却叫林月瑶心惊。
顾锦兰此言,分明是不想暴露身份。
莫隐原以为顾锦兰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娇气公主,经此一事,倒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
他看向顾锦兰,眼底的兴味更加盎然。这个小公主的脾性倒是对他的胃口。
“三小姐!五公子!舍妹无状,惊扰二位,在下给你们赔不是了。眼下,三小姐身上的伤需要及时处理,在下还是先送你们回府,明日,在下与家父定登门赔罪。”
顾锦兰经一番折腾,早有些体力不支,莫隐一番话又歉意十足,她点了点头。
顾锦源却仍旧气鼓鼓地瞪着那车夫与林月瑶。
“若不是三姐身上有伤,本……公子才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两个必须赔礼道歉,再跪足十二个时辰,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只要不牵扯到镇国公府,别说下跪道歉,便是要了林月瑶的命,莫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眼下,顾锦源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当得了什么。
“只要五公子能消气,怎样都好说。”
瞧着国公府这位公子还算有眼色,顾锦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扶着顾锦兰上了马车。
莫隐亲自驾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徒留林月瑶在原地,顶着红肿的脸颊,承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马车之上,顾锦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算太过炎热的天气,她的额头却不停地冒着细汗。
顾锦兰咬着唇,轻轻撕开肩头的衣裳,那里已是一片血肉翻飞。那长鞭带了倒刺,车夫又有些武艺,一鞭下来竟深可见骨。
顾锦源瞧着那伤口,一时心惊肉跳,眼泪扑簌簌只掉。
“三姐!”
他扶着顾锦兰,却不敢碰她的肩。
顾锦兰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抚了抚顾锦源眼角的泪。
“五弟,我有些困,先睡会儿。”
她说着,渐渐合上了眼,倒在顾锦源的膝上。
“三姐,你别睡,我害怕!三姐!”
莫隐听得马车里的声音,不由皱紧了眉头,加快了速度。该死的林月瑶,倘若顾锦兰出了什么事,他定饶不了她!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莫隐掀帘,见着已然昏迷的顾锦兰,道了声“得罪”,便将她打横抱起,往宫内而去。
顾锦源本觉不妥,可眼下也别无他法。
见着侍卫阻拦,他赶紧掏出怀中龙玉,三人匆匆往长乐宫而去。
栖吾宫,沈明湘带笑看着永和帝:“诸国大会期间,你怎地还有空过来?”
“前几日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些事,反正有锦澄应付着,先晾他们几日,后面自然要松口的。”
闻言,沈明湘不由失笑。
此时,秦姑姑却一脸忧色从殿外匆匆进来。
“陛下,娘娘,三公主出事了!”
上首二人皆惊,看向秦姑姑。
“五殿下与三公主不知何时出了宫,一身脏污地回来,三公主身上还带了伤,一路昏迷,还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一路将公主……”
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永和帝与沈明湘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顾锦兰身为皇室公主,却叫一个外男抱进宫,只怕不出半日,这件事便能传得满天飞。
可眼下顾锦兰尚还昏迷着,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永和帝与沈明湘匆匆往长乐宫而去。
床幔下,顾锦兰安静地躺在床上,倘若忽略掉她身上的狼狈和毫无血色的脸,便只以为她不过是睡着罢了。
顾锦源浑身脏污不堪守在床边,宫人早已跪了一地。
沈明湘见着顾锦源此番模样,眸中带了心疼,走到床前,却没看他。
“让开!”
她的语气里带了少有的严厉。
顾锦源默默退开,又瞧了瞧面沉如水的永和帝,很是乖觉地跪在一旁。
沈明湘见着顾锦兰肩头大片血色,轻轻掀开粘在皮肤上的衣料,她瞧着衣裳下的伤口,不禁眸色渐深,胸膛起伏不定,心内酸涩无比。
永和帝瞧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时震怒无比。
“胡闹!”
“太医呢?”
刚进内殿的太医,被帝王之怒吓得跪在原地。
永和帝瞧着跪了一地的人,没得心头更加烦躁。
“还不过来给公主看看!”
太医垂首上前,检查了顾锦兰的伤口,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
“公主身上的伤乃是带了倒刺的鞭所致,皮肉翻飞,还须将烂肉除去才行。”
太医抬了眼角看向阴沉着脸的帝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可……可伤口太深,怕是……怕是会留疤。”
闻言,沈明湘不禁暗自垂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就受了伤,还要留疤。
永和帝依旧沉着脸,没有说话。
太医再次抬了袖子擦了擦汗,永和帝不说话,他也不好动手啊!可这再耽搁下去,只会更严重啊,他硬着头皮开了口。
“陛下,公主的伤还是尽早处理得好,以免感染,外邪入侵。”
“治吧!”
永和帝斜了眼角看向顾锦源,拂袖往殿外走去。
“给朕出来!”
顾锦源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看了一眼床上,太医正拿了剪刀细细清理顾锦兰的伤口,她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皱,额上的汗水汨汨涌出。
一时,顾锦源觉得那剪刀剪去的是自己身上的肉,疼痛无比。
他咬了咬牙,转过头向殿外走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永和帝坐在大殿中,一脸不虞地看向下首跪着的顾锦源与莫隐二人。
顾锦源开始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出。
……
“私自出宫!”
“钻狗洞!”
“好!好得很!”
“朕平日里太惯着你们,倒叫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王福全!吩咐下去,宫墙全部给朕修缮一遍,再出现些不该有的洞,提头来见!”
永和帝转头看向莫隐,他虽是跪着,却仍旧笔直不屈,永和帝不由眼神微冷,多看了他两眼。
“镇国公府倒是好家教!”
“请陛下降罪!”
没有半句辩解。
永和帝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他收回目光。
“镇国公教女无方,纵女行凶,降为平远伯。”
却是一句未提莫隐护下顾锦兰之事。
“谢陛下隆恩!”
没有丝毫怨怼。
永和帝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都起来吧!”
他瞧着灰头土脸的顾锦源,无奈叹了口气。
“回去洗洗,成什么样子?”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