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正厅里,魏重舟桌边的茶水已凉了多时,吴四海还没有出来。
蘅玉站在他身后,不动如山,面上却是带了丝冷漠。
她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又十分冷清,平日里难得见她发回脾气,此时心中对吴家的印象越发差了起来。
这吴四海摆明了是晾着他们,魏重舟到底也是东方的少东家,区区一个吴家家主竟然还摆上了架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魏重舟却没有半点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蘅玉说着话。
魏重舟虽说平日里耐不住性子,真遇上了事,轻重缓急却是极清楚的。
再说,今日有佳人相伴,魏重舟心底可是乐开了花。
约莫过了一盏茶,吴四海才姗姗来迟。
年过半百的老头,眼神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魏少爷久等了,海涵海涵!”
魏重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吴老爷客气,是在下冒昧登门,惊扰了吴老爷。”
吴四海的眉眼又抬高了几分,十分得意,能叫东方的少东家如此放低姿态,果真叫人心中极为爽快。
“魏少爷此次登门若还是为了那块地,只怕要白跑一趟了。上次我便说了,那块地不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吴老爷分明都决定了将地卖给魏家,不知为何又临时改了主意?可是嫌我们出价太低了?吴老爷应当清楚,那块地可就只值这个价,再高可就没人要了。”
吴四海摸了摸下巴:“魏少爷不必拿话唬我,那块地就是没人要,我吴家也不会有半点损失。”
魏重舟面上笑得人畜无害,心底却是将吴四海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吴家自然不会有半点损失,可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吴老爷竟半点都不心疼吗?”
吴四海浑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魏少爷说笑了,吴家虽比不上魏家家大业大,一块地钱却也是不差的。”
这是死咬着不肯松口了,魏重舟笑得玩味。
“那是自然,吴家好歹也是大溪镇的大户,一块地的钱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却又顿了下,“魏家也不是非这块地不可,大溪镇好地方多得是,价钱也不贵。回去我便与爹说,把整个大溪镇的空地都买下来放着,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吴老爷那块地就只能拿来种地了,否则夹在魏家产业里,干什么都会吃亏啊,吴老爷你说是不是?”
魏重舟也是突发奇想,越说越兴奋,眼里放着光,显然是真的打算把所有空地都买下来了。
吴四海眼睛一眯,真叫魏家把空地都买了下来,那还有他吴家的立足之地?
“魏家倒是财大气粗,大溪镇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将所有空地都买下来,即便是东方商号,想要建立如此多的产业,也是吃不下吧!”
魏重舟却是笑了起来:“吴老爷多虑了,先买过来放着,用不用,怎么用,那是我魏家的事。实在吃不下,空着就是了,反正我魏家也不缺那点儿钱,吴老爷你说是吧!”
吴四海双眼一眯:“魏少爷这是在威胁我吗!”
魏重舟笑得人畜无害,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吴老爷那块地才是我心中最好的选择,但我总不能强人所难,吴老爷不肯卖,我也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吴四海静了一瞬,心中高看了魏重舟几分,原来只道这位少东家太过年轻,不是个顶事的,倒是他看走了眼,这狡猾的模样与魏思远比起来可是不遑多让。
东方商号,后继有人了!
哪里像他吴四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知道沾花惹草,无所事事。
“当真是后生可畏呀!魏少爷,我倒是好奇,你为何要买我那块地?正如你所说,魏家又不缺我那块地。”
“吴老爷,我魏家买地还能做什么!左右都是做生意用。”
吴四海却是一声冷哼:“魏少爷,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你实实在在说了,兴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魏重舟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面上却是一片为难,挣扎了许久,才放低了声音:“吴老爷,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不好启齿。既然你执意要知道,罢了,我便告诉你,只是,这事不能为外人道也,还望吴老爷莫要传扬出去了。”
吴四海心中狐疑,面上不显:“魏少爷放心,我吴四海断不是那等爱嚼舌根之人。”
魏重舟这才叹了一口气:“吴老爷,你也知道,家母强势霸道,家父实在不堪忍受,这才看中了你这块地,想建个宅子,躲躲清净。正好你那块地临江而处,视野开阔,风景好,最适合修身养性、谈情说爱了。”
魏重舟说得情真意切,未觉得有丝毫不妥,且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说这背后还有事你懂得的。
此话一出,一直站在魏重舟身后的蘅玉脸色却是有些古怪起来。
这话若是让白萱华听到了,魏重舟怕是又得挨揍。
吴四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信上说魏家买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这个。魏重舟若说别的他还会怀疑几分,可谁会拿父母这些事来瞎编乱造。
他是听过关于白萱华的传言的,想想也是,只准丈夫守着他一人,哪个男人受得了。魏思远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说不得在外面就养了人了,怕白萱华闹起来,这才要找个好地方藏起来。
吴四海原先心里那点子不平衡也散去了,想他妻妾成群,这点可比魏思远要好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魏少爷啊,你实在想要那块地也行,不过原来的价格可不行。”
“吴老爷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价钱好说。”
“魏少爷当真是爽快之人,对我吴四海的胃口。这样,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原来价格再翻两倍如何?”
魏重舟沉默了片刻才道:“成交!”
若不是怕答应得太快,让吴四海起了疑心,魏重舟只恨不得立马拿了地契走人。
吴四海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好!”
魏重舟心底有些感慨,这吴四海的性子倒是豪气干云,可惜了在维扬码头之事上做得太绝,否则也是值得一交的。
银契两清,魏重舟心里的大石才彻底落下。
吴四海亲自送了魏重舟出大门,待得二人的身影消失,他才转头朝府中走去。
此时,门房却递了封信上来。
吴四海接都不想接,只道又是哪个恶作剧的。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不由脸色大变:“混账魏重舟,竟敢骗老子!来人哪!把那小子给我绑回来!”
想到信上说魏重舟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姑娘,吴四海将信封里的一包药粉掏出来:“带上这个,给我抓活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