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的卧房内,硕大的云母屏风将精致的雕花床隔开来。
羡鱼率先进了屋子,在窗下的小几旁盘腿坐下。
云澜进了屋,将室内环视一圈,这里的布置与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不似外头那般华丽,处处简约却又不失格调。
眼前的女子连素手煮茶都有着无限风情,与这屋子的布置分明是两种风格,更引人好奇。
羡鱼扫了他一眼,轻声道:“简陋了些,公子勿怪,请坐!”
她手掌指向对面的位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美人相邀,自是无法拒绝。
“羡鱼姑娘说笑了,这里倒是别有一番情调。”他抬了脚走到羡鱼对面坐下。
羡鱼替他酙了一杯新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云澜端起面前的茶杯,清冽的茶香扑鼻,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又浅尝了一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下家中行三,羡鱼姑娘唤我三公子即可。姑娘这茶颇有味道,在下不才不敢说尝遍天下茶,名茶却是知晓一二的,这茶似乎不在其中。”
羡鱼嘴边勾起魅惑的笑来,你当然喝不出来了!
“三公子有所不知,这并不是什么名茶,茶叶也不是从茶树上采摘而来,听三公子口音是高兴城人,自然是不知晓这种茶的。”
云澜来了兴趣,又饮了一口茶,只觉口中甘冽清香,回味无穷,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名茶。
“哦?那这茶是从何而来?”
羡鱼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凑到鼻尖处闻了闻,脸上露出惬意之色。
好香!多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了!
她浅浅抿了一口,氤氲的雾气掩映着她的容颜,叫人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
“这也是羡鱼偶然得来的,只大概知道,这是高山上的一种藤蔓的叶子,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名字。倒是可惜了,只得了一两罐,若非今日与三公子一见如故,倒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她说着又为云澜添了一盏茶,自己杯中却几乎还是满满当当的。
“三公子,请!”
她一杯一杯地为云澜续茶,看着他眼中越发兴奋的光芒,她笑得风华无限。
喝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玉峰山上肥沃的尸土血水养出来的蔓茶,你可一定要好好享用!
云澜只觉越发飘飘然起来,仿佛身上每一处都无比舒爽,脑子也极度亢奋。
“羡鱼姑娘,你这茶果真是好东西!”
羡鱼垂眸,眼中冷意划过,说出的话却是轻柔魅惑:“三公子说的哪里话!是三公子今日心情好才会觉得茶好。”
云澜觉得脑中意识模糊起来,有些不受控制。
羡鱼见他双眸越发混沌,便懒懒起了身,往一旁的软榻上靠去。
“三公子,羡鱼心中有几个问题,不知你可愿意为羡鱼解惑?”
“羡鱼姑娘请问,云澜一定知无不言。”
竟是将自己的名字都说出来了!果真是脑子不灵光了!
羡鱼嗤笑了一声,这蔓茶确实清新可口,却不宜多饮,只消三五杯便能叫人上瘾,神志不清。
像云澜这种意志力不强的人,最是容易收拾。
羡鱼柔声开口:“你经常去找国师所为何事?”
云澜恍惚笑道:“自然是拉拢他,扳倒云謇。”
就凭你还能扳倒云謇?羡鱼抬起眼角淡淡扫去,怎么看都是个阿斗。
“国师重新启用李启,到底想干什么?”
云澜神情有些迷茫,他似乎知道得也不多。
想了一会儿,他才嗫嚅出一句:“李启是条会咬人的狗!”
羡鱼也不恼,很有耐心地继续问:“云阳与其他国家达成的联盟到底商议了些什么?”
“不知道,这些大事国师从不告诉我。”
羡鱼无奈深吸了口气,国师选择云澜,怕就是因为他没什么大才,外家又还有些势力可以控制,这样的人来做傀儡怕是最好不过。
她瞪了他一眼:“一问三不知,你还知道什么?”
这话不过是随口说出,也没指望云澜能听到。
她正准备唤花娘进来,却听得云澜傻呵呵地笑着。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有一个秘密。”
他兀自慢慢说着,羡鱼却是眯了眼睛看向他。
“长宁殿下有一座地宫,他把容妃藏在了那里,里头有一口寒玉棺,容妃可真是美,难怪父皇那么心心念念。”
他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来。
羡鱼却是陡然站了起来,一瞬移到云澜面前,揪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容妃没下葬?”
云澜似是有些难受,不耐地拍了拍羡鱼的手,羡鱼这才松了几分力。
“三公子,你继续说呀!”
“我悄悄跟着父皇,听到他说,他说国师已经找到了复活她的办法。”
羡鱼心下骇然,却还是循循善诱地问道:“什么办法?”
云澜摇了摇头,咕哝着:“没听清,好像提到了一个女子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忘了。”
羡鱼松开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澜:“你还知道什么?”
云澜又傻不愣登地笑了笑:“父皇好像还说了什么儿媳妇儿,我没听清,断断续续的。”
复活容妃!一个女子的名字!儿媳妇儿!
将这些串联起来,羡鱼心头震惊无比,这就是洪武帝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
容妃是不是真的能死而复生,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收起心中思绪,蹲下身来,将云澜的眼神固定在自己眸中。
“三公子,来,乖,看着我!对,就是这样!听我说,今日我们相谈甚欢,不多时你便困了,忘记你所说的一切,睡吧!醒来你什么都不记得……”
云澜迷茫闭上眼,沉沉倒在小几上。
羡鱼这才起身,朝着外间唤了一声:“花娘!”
“姑娘!”花娘推门而入,看了一眼云澜。
羡鱼施施然绕过云母屏风,吩咐道:“找个房间安排他住下,好生照顾着。”
“是!”花娘又从外头招来两名护卫,将云澜抬了出去。
待屋中再无旁人,羡鱼才行至窗边唤来一只手指长的鸟儿。
她轻轻抚摸着玉峰鸟的羽毛,向着它发出一阵阵鸟儿的低鸣声,似在逗弄它,又似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玉峰鸟扑腾了几下翅膀,羡鱼又将手伸到窗边,鸟儿便飞了出去,不过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羡鱼却依旧站在窗边,目光淡淡地望向外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风夹着点点雪花吹进,窗边的人却仿若未觉,只静静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