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抱拳道:“在下不知能请陈大小姐到茗香茶楼吃盏茶否?”
这是在约她家大小姐?
刘奶娘心里暗叫了一声:我的个老天,有这样邀约一个女子的么,且双方的身份不俗,一个是国公府的公子,一个是官家小姐。
不合规矩!
就算大周民风还算开放,可这样男子邀约女子还真不多。
刘奶娘道:“茗香茶楼右有旁的公子、小姐?”如果人多,倒不妨过去与各家小姐打个招呼,幸许那里面的小姐还有几个是陈湘如原就认识的。
周八愣了。
他是北方人,在那边好似没这么多讲究。
至少,在北方更比江南的民风开放些,女子们也可穿着男装出游,哪怕被人辩出是女子,也不会有人说道,据说在洛阳和京城一带,这样的女子更多。
周八想与陈湘如私下说说话,既然喜欢了,何不直接说出来,偏总没得机会,道:“早前府中的弟弟,又有几位表姐妹们在茗香楼玩耍,这会子许还在的。”
其实他们并没有去,可不这样说,周八生怕刘奶娘不让陈陈湘如去。
陈湘如低声对刘奶娘道:“你把刘奶娘送我的四条帔子送到绸缎庄去,请罗管事帮忙包好,回头我送给周五夫人做谢礼。上次在城外,若不是遇着他们,我许就没命了。”
但事实上,她一早就有准备的。
刘奶娘应声。
陈湘如下了马车,领着绿叶随周八往茗香茶楼去。
周八不紧不慢地走着,与她走在一处,她的身段比他预想地还要高些,十三岁的年纪尚未长开,那蒙着白纱有脸上还带着三分稚气,可她的美,在于她的风姿,如白莲一般,又似幽兰,静默地散发出幽香,一举一动都是显得很美。
周八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想寻话说。
陈湘如已经先开口道:“我们姐妹当在姬家当铺的首饰,是你帮我们赎回来的?”
那信,她看到了!
周八此念一闪,低声道:“你看到那封信了,还有我给你的信物……”
“信物?”陈湘如好不茫然。
“对,那支玉兰花的白玉钗子。”
陈湘如面露慌色,这个人还真有意思,贸贸然就送了件这样的东西,还是搁到她当掉的首饰里,“你知道,我现在有孝在身。”
“我等几年又何妨。”
又何妨?
那可是三年。
他说出口时,好似很容易。
但女子等男子三年许不算奇,奇的是一个男子竟说要等她三年。
陈湘如道:“我没带来,下次定会奉还。”
“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周八信心满满,扭头看着陈湘如,“除非,你着实讨厌我,否则还是收下吧。”
他是疯了么?完全把那白玉兰钗子当成是订情信物了。
她根本也没多想,而且今儿睡了一觉起来,早被那信和钗子忘得九霄云外了,她又不是闲着一点没事的闺中小姐,她的事好多,每天都要去织布房、染布房、绸缎庄,有时候还要去陈家名下的小店铺,如杂货铺、分茶铺等转动,还得查看账目。
陈湘如勾唇苦笑,“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就这么轻易决定了?周八公子不觉得太冒失?”
“怎是轻易决定,自我在城**见你,便认定你了。”
哪有好久,还不到两月。
听他话的意思,倒是从那个时候起,周八就动了心思。
陈湘如前世今生也未遇到这样直率的男子,大大方方,简简单单,直接将他所思所想就道出来了。
陈湘如道:“别太草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八公子又是世家名门的人中龙凤……”
他的婚姻只有周家长辈做主,又岂是容得他自行做主的道理。
周八公子面露不悦,抬手止住了陈湘如的话,“我最讨厌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以为你是个不同的,你怎和他们的说辞一样。
生活一辈子的人,不是应由自己来挑个中意的么?我爹选中我娘,他们在辽郡成亲,后来就带了我娘回周家。周家长辈们也没说甚,我就想像我爹娘一样,找一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他想得很简单,就是要寻个喜欢的女人做妻子。
周八反问:“你不相信我的话?”
她根本不了解他,不存在信任与否。
只是他不是太奇怪了么,他们这才见几次面,他就迫不及待的告诉她这些话。
周八扬了扬头,笑道:“第一次在城外见着你,面对刺客,你竟没有惧意,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胆识的女子。”
前世的她,生于乱世,见惯了厮杀,而那天她之所以不惧,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令藏暗在的防院出来活捉了刺客。
她是胜券在握。
但那样不惊不惧的她,却入了周八的眼,被周八视为有胆识又特别的女子。
而过了几日后,周八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见到了陈湘如,不同的是,她穿一袭黑衣,黑得诡异,孤独地坐在一块巨石上,久久的沉思。
他突地从梦里醒来,一些往事便浮现脑海。
是的,陈湘如就是他今世要娶的女子。
绿叶跟在一侧,早已控抑不住,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旁的,有人喜欢她家大小姐,她替大小姐高兴,上回绿叶可是瞧见马庆与二小姐来往的,既然马庆靠不住,还不许大小姐喜欢旁人不成。
周八又道:“让我心动的,是你在钱塘海寻到周家的沉船,那一船的好东西,得几十万两银子,可你却让周家去打捞……”
这样的女子,人品贵重,便是同为男儿都是欣赏和喜欢的。
周八越发觉得,他没有看错陈湘如,她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周八。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能独撑一面的女子。
而陈湘如怎么看都合符他的标准。
陈湘如摇了摇头:“我和你又不熟,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想说:我不喜欢你,不,我不相信男人,谁也不信,我信的唯有自己。
男人的承诺,只是他们在床笫之间的甜言蜜语。
“多见几次面,自然就熟络了。”周八笑得信心满满。
陈湘如与他进了茗香楼,大厅里坐了两桌人,有人站在台上说书,说的是些野史人物。
“你不是有兄弟、表姐妹在这里么?”
周八低声道:“既瞧着那封信,为甚不按时赴约?”倒带着两分责备。
“既然他们都离开了,我也不必上去了。为谢上回周五夫人解危之恩……”
“怎就只我母亲的功劳,上回我可是出面替你作保从钱庄借了一笔银子,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陈湘如想着自己前世三十三岁,今生亦有十三岁,两世加起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而周八瞧上去正是恰年少时,要与这样的一个少年谈情说爱,怎么想都古怪得紧,有点像与小弟弟说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