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素有往来交情的客商倒好说,只是要求退货,可另一些瞧着眼生的,还有一些小客商此刻闹腾最厉害,在梁商人一声吆喝下,个个摩拳擦掌要往店子时里冲。
这是有人事先设下的局。
只怕为的就是要打压陈记绸缎庄。
江南一带多少家织布房都停业了,前些日子还有别家的织娘请求来陈记做工,可陈记有自己的织娘,自是没有聘用,且这又是犯忌的事,一来担心自己的花式被别家的织娘学了去,二来别家也担心被陈家抢走了织娘。
大管家与九娘一急,将陈湘如护在身后,千顷一发之刻,只听传来一阵鞭炮声,吓了众人一跳,陈湘如看着那冲进店门的人,怔在那儿停止了思绪。
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妈的,你们是要退货还是要打砸店子?陈记是百年老字号,信誉第一,哪里会干这种事,老子倒要瞧瞧,谁这么大的胆儿,想借此生事,你们是想趁机抢夺布料呢,还是想搞坏陈记的名声?”
周八!
他怎么来了?
陈湘如歪头往外望去,他穿着一袭武将服,带着几百名官兵,手里拿着根马鞭儿,“老子站不更名,坐不更姓,忠武将军之子周玉鸣!来人,让这些退货的排队,拿上你们的据契等候退货。”
周八一挥手,立有官兵过来吆喝:“站好了,排队等候退货。”
打砸店子?
谁还敢。
不是说陈家没有主事的么,这周家怎么掺合进来了。
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几月前,陈大小姐在钱塘海寻着了周家的货船,听说好几十万两银子的货啊,居然完好地还给了周家。”
一定是这样,所以周家出面了。
陈记背后有百年世族大家周家支撑,谁敢刁难,除非活得不耐烦。
周八跳下马背,有人让出了道儿,还有人排到了队列后面,他一瞪眼就看着那长得身高马大的男子:“你也是商人?”
那男人扭头就跑,周八鞭子一挥,缠住那男人的腿,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妈的,老子问你是不是商人?”
这哪像世家贵公子,一身的贼匪气息,若他客气了,却未必能震住这些闹事的。
周八抓住那人的后颈,“这人是陈家的客商么?”
刘管事不认得,他打理织布房,对绸缎庄的事不大了解,也不认识陈记绸缎庄的客商。
罗管事则唤了声“二掌柜”,四下一寻觅,哪里还有人,他心头一紧,“二掌柜呢?”
小二在店铺寻了一遍,也没见那个二掌柜,“没注意,这会子没人了。”
刘管事微锁着眉头,“你这店里什么时候还有个二掌柜?”
罗管事支吾不语。
大管家道:“听说你前不久新娶了一位美妾,经不住她央求,将美妾的娘家大哥带到店子里来做工,可有这事?”
罗管事自知理亏,若只是一个小二、伙计便罢,他有自主权,可要请二掌柜,照着陈家的规矩,必须得事先与东家支会一声。
“他一定是被刚才的事儿给吓住了。”罗管事有些失了底气。
大管家冷哼一声,要真是罗管事做了不忠不义的事,虽说是共事多年的,他也绝不会讲究私情,“老罗,丑话可说在前头,绸缎庄对外出货、销售布料,要是事儿真出在你这里……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大管家管东院不假,同时还可以管生意上的事,是陈家最好的军师和助手。
“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人?”
罗管事看着那衣着华丽的男子,实在没有印象。
那男子此刻大嚷着:“二掌柜三天前卖了五十匹绸缎给我,我这儿有据契。”
周八接过据契,递给了大管家。
大管家看了一眼,“此据契是假的。我陈记的有效据契,除了绸缎庄的印鉴,还会有陈家当家人手持的‘云锦霞蔚’印鉴。大家都知道,陈记是百年老字号绸缎庄,在陈家当家人做织造府郎中前,这绸缎庄原叫‘云锦绸缎庄’,是后来才改为陈记的。”
外头排队的众人,有不少人低头看丰自己的据契,竟有不少人没有大管家所说的“云锦霞蔚”印鉴,有这印鉴的,几乎都是与陈记常有生意往来的客商。
“苍天啦!我可是给了五千两银子的货款!这契据竟是假的,是……是二掌柜给我开的契据呀,怎就是假的。”
顿时,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管家一脸寒冰,抱拳道:“请周八公子借二十个人给我,来人,绑了罗管事,立马前往罗家,不能漏走一人。”当机立断,大管家吩咐了同来的得力护院,着他领着官兵去罗家抓人。
周八道:“来人,立马封锁江宁城四门,每门留一个小二认人,若辩出二掌柜立马抓人。”
大管家走到中央,朗声道:“各位,但凡契据是真的,该退货的,我陈记定会退货,是陈记管理不善,出了奸佞,不过我陈记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他将手一伸,道:“这是陈记的大东家——陈大小姐,她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周八走近陈湘如,低声道:“怎样?我表现还可以吧?”
陈湘如翻了个白眼,也亏得他自吹自擂。
“不满意啊!好,我这就将捣乱的二掌柜给抓出来,你等着。”一落音,他人出了店铺,领了一队官兵翩然而去。
老客商近了跟前,道:“陈大小姐、大管家,我们先把这批劣质货退回来,能不能过些日子再从陈记进批上等好货?”
拿出的契据,上面清楚地写着“一百匹。”
陈湘如问道:“刘叔,织布房那边有多少布料。”
刘管事想了片刻,“今儿再有织成的,许有五百匹了。”
陈湘如点了点头,“既然都是老主顾,如果可以,我让人送一百匹过来,不过这回得当场验过,否则事后不认。”她顿了一下,对大管家道:“赵大叔,陈记出货还得更规范些,我来了绸缎庄里这么多回,怎不知多了个二掌柜。”
刘管事面露凝重,“老罗是刻意瞒着大小姐,你又哪里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