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熠从清宴庐出来,没有去怡香堂找孙姨娘,而是去了万灵堂。
在万灵堂里,望着凌宛菡的牌位站了一夜。
凌氏美貌胜过李氏,觊觎者众多,却从未出过事。
和离后,她一直守在乡下的老家,独自抚养着女儿。
他知道,云明礼和云明曲一直尊她为长嫂,凡事和未和离前,一样的处理。
凌氏温婉貌美,便是带着个女儿,再嫁也是不难的,分分钟可以找个比他好的男子。
可她,一直孤身一人,与女为伴,相依为命。
云明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问。
此刻的云明熠,心像破了个大窟窿,冷冷的。
他丢了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他想过得像个人,却越来越发现,他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与此同时,落兮阁的三楼里。
云凌霄冷冷地坐在圆凳上,气得直接摔了一个盏碗。
云峻景吓得跳开一段距离,躬身怂怂地说道:“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是闰敏那小丫头干的!”
云凌霄简直要被这个糟老头气背过去,“不是你,那张家老头怎么知道李氏和云丙的破事?”
云峻景委屈地嘀咕道:
“那张婆子本来就跟张老头子说了七七八八,就差云丙一个名字而已了。
我不过是说漏了云丙的名字而已。
本来嘛,就是那李家的小妮子不安分,一心要勾搭小墨,误睡了人。
她拆散了老大和菡儿,还不安分守己,给老大戴绿帽子,活该!”
云凌霄冷笑了一声,说道:“云明熠能给我娘戴绿帽子,怎么就不能李氏给他戴绿帽子了?”
死老头,一口一个菡儿,说到底,心还是向着云明熠。
打断骨头连着筋!
云凌霄越想越恼火!
云峻景狡猾的眼睛一闪,他当然不能接受李家的妮子给他家老大戴绿帽子了。
本来云家就不待见李家,她李吟非要不知廉耻地横插一脚,如今还敢绿他家老大!
心是这样想,话不能这样说!
“霄儿,李家没一个好人,李家养出来的血脉,云家不稀罕!
云润霖那丫头片子,心思毒着呢!
她娘欺负你娘在前,她又曾起过心思要烧死你和曲儿。
你又何必与她联手!和闰敏那丫头联手也可以啊!”云峻景挑拨道。
云峻景和云家的老人一样,恨毒了李家人,连着不待见云润霖。
云凌霄若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便不是今日的云凌霄了。
云凌霄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个鼠目寸光的糟老头,眉心浮起一阵躁,不耐烦地说道:“云闰敏,太蠢了!”
云峻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云凌霄一记冷眼杀到,“你再敢乱来,坏我的事,恕我不奉陪。您老能耐,自己玩去!”
云峻景一听是撒手不管的话,吓一跳,拉着云凌霄的衣袖道:
“霄儿,你不能不管啊!
云家就剩一点血脉了,都让你带到青云城里来了!
老大让李家的妮子误了,老二没修为,泽英未闯天劫,泽雄未开窍。
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你若走了,李家不把云家斩草除根了,才怪!”
云凌霄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怕!”
云峻景赶紧认错,“我错了,霄儿!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等老大走了,我去跪万灵堂!”
云凌霄气呼呼的,不想理会云峻景。
这死老头,心心念念的,全是云家的男嗣。
她姑姑云明曲,论对云家的贡献,哪里少了?也不曾见他嘴里叨念一声。
云峻景不明所以,赶紧地溜出落兮楼。
临走又嘀咕了一句,“老大心里还是惦记菡儿的,刚才他看菡儿牌位,眼神让人心酸得不行!”
云凌霄朝着云峻景砸了一个盏碗。
人都死了,现在惦记,有屁用?
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了才来摆情深,给谁看?
他云明熠知道当年她母亲凌氏是用怎样的心情让出玄冰露珠的吗?
他云明熠知道当年她母亲是在咽气时是怎样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吗?
他云明熠知道,那是怎样希冀的眼神吗?
云凌霄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又卷了榻上的铺盖扯落了白幔,从窗口扔进鲤鱼池里去。
该死的东陵国流氓,就知道他东陵国的大事。
她想趴在他怀里哭一会儿,他却不在。
云凌霄倔强地扯了衣袖,胡乱地擦了眼泪,卷风往东来园的流云里而去。
到了流云里,云凌霄摸了东陵国的流氓给她的玄冰露珠就朝着窗口砸了出去。
墨无言手里捏着砸中他额头的暗器——玄冰露珠,眸色深深,半天不语。
夜半时分,小丘林里又起了笛声。
笛声幽幽,充满了求索的热情和求而不得的无奈。
流云里的人睡着了,笛声依旧,仿佛还在守护着什么。
天亮后,消息出来,原本近期要嫁娶的亲事,推迟到一个月后。
原因是颐园的主母李氏生病了,要休养好了,再给两个女儿送嫁。
云凌霄心里清楚,迁就李氏生病是假,在等云闰敏肚子的消息,是真。
不同的消息,李啸会有不同的思量。
基本上李啸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年轻气盛,精力旺盛,两瓶陈年老酒,厉害着呢!
十几年前,李啸给了亲妹妹李吟两瓶这样的老酒。
李吟便怀上云润霖,一夜风流的事情。
推迟一个月,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是推迟了,不过李府每日都是流水的东西送去颐园给两位小姐,从不怠慢。
紫薇苑中的云润霖闭门谢客,静心待嫁。
莫衍说,他带醉生散过来。
夜里,他就真的带了醉生散过来紫薇园会云润霖了。
云润霖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没有妆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泄在肩膀上。
云润霖无心装扮,却不知道,她这样的素雅,才是最招惹人心的。
莫衍从背后环抱住她,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云润霖拧着眉,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毒药!”莫衍笑道。
云润霖一点也不担心是毒药,他要她为他延绵子嗣,不会毒死她的。
她未生,他舍不得她死!
莫衍,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云润霖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莫衍宠溺地摸着她的脸,笑道:“真乖!那是坐胎药。”
云润霖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强力压着,不吐出来。
莫衍满意地笑了,又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塞到云润霖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