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之是要和黄四郎死磕到底。”
这时,那个名叫李峰的学生倒也看出来了,“只是这态度有点咄咄逼人。”
这没错。
但在他看来,在饭桌上,还是在黄四郎的城堡中发难,极为不明智。
“正是因为在饭桌上,所以张牧之可以直白的问出来。”苏劫对张牧之有了欣赏,“因为他已经时探查出了黄四郎的内心想法,那么和黄四郎注定不死不休,也就没必要虚与委蛇了,自然有什么,问什么,若不是马邦德这个装糊涂的高手在场,我估计他会问的再直白一点。”
“比如:你个黄扒皮究竟敢不敢指鹿为马,将我说成是张麻子!”
李峰道:“可张牧之真的是张麻子呀。”
“是啊,站在上帝视角的我们自然一清二楚,可黄四郎不确定,那马邦德也没有告密,因此他只能猜测,而且他不想被血溅五步,毕竟小六子敢为了真理剖腹自杀,黄四郎无法保证张牧之不会突然发难。”
苏劫对张牧之的欣赏更甚。
因此,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位革命者的内心已经真正平静了下来。
他已经完全坚定了要革除黄四郎的想法,但不仅仅是宰了黄四郎这个人,还有黄四郎所代表的整个阶级。
他们目前生活的时代,便是这样充满理想与正义之士,一步一步创造出来。
像张牧之这般在历史中默默无闻之人,比比皆是。
他们,都是小人物。
但历史,正是由这群拥有理想的小人物汇聚,共同塑造!
陈田鱼子亦是感慨破深:“西方崇尚个人英雄主义,超级英雄的影视受众极广;日本那边,受西方影响颇重,亦是崇尚个人英雄;而华夏这边,英雄却是一个个的小人物。”
张曼曼没有接话,苏劫亦是没有。
神州大陆,不需要英雄。
或许说,所有还活着,并处在自己岗位上工作的人,都是英雄。
赵星龙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对于生活在神州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所有努力着的人,都是英雄。”
只是大多数人意识不到罢了。
有人说,这世界并非缺你不可。
此言不假。
突然少了一个人,社会、世界,依旧照常运转。
但社会不就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吗?
虽然少了一个人,会有其他人补上,但社会正常运转的同时,真的和之前一模一样吗?
至少,认识那个人的其他人,会怀念那人一段时间。
而且,若是所有人都少了,谈何社会?
故此,在社会中,每个人都十分的重要,缺一不可。
明伦,在教育学子的时候,也会传递给学子们“你很重要”的观念,但同时不会让他们太过自傲。
而此时,黄四郎快活的说道:“张麻子盘踞在鹅城周边的交通咽喉,把控住了命脉,知道吗?”
“不知道。”张牧之摇头,他就是张麻子本人,他在不在鹅城周边,他能不知道?
“我是做什么生意的,你明白吗?”黄四郎问道。
“不明白。”张牧之耿直。
“小半个民国的烟土,都是黄老爷在贩卖。”马邦德开口了,他对黄四郎还是比较了解。
“错!”
黄四郎纠正道:“我不过是在帮刘都统跑腿,而且还只是其中的一条腿。”
张牧之眉头一皱:“刘都统究竟有几条腿呢?”
马邦德不假思索:“三条呗。而且黄老爷还是条大腿。”
“对,大腿!”黄四郎不拘一格,将自己的右腿放到了桌子上,拍着大腿说道,“可是我这条腿,断了!”
张牧之:“断了?”
马邦德:“怎么断的?”
黄四郎作出无奈的样子:“我的货,十回有八次被张麻子劫走,你想想,他赚了多少钱?”
“我怎么不知道啊?”马邦德怀疑张牧之就是张麻之,眼神瞥向了张牧之。
然而此时的张牧之已经不再理会马邦德。
他已经明白黄四郎的剿匪是什么意思——
他本人就是张麻子,根本没有劫过黄四郎的货。
可黄四郎为何要说张麻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黄四郎监守自盗。
所以,黄四郎这是又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在剿匪的过程中死掉,又或者永远剿不了匪,身为县长的他被清算。
尽管这官是张牧之“买”来的,但赚钱的同时,也要行使一定的义务,否则就是上面的移动提款机,要治理你,也是一句话的事。
而第二个选择,便是不剿匪。
这就相当于认怂,以后也只能被黄四郎牵着鼻子走,接受黄四郎的条件。
马邦德见张牧之不开口,也立马明白了情况,是黄四郎监守自盗,从刘都统的手里啃下一口大腿肉。
所以,这匪剿不得。
“黄老爷,我们没胆子剿匪,但借剿匪之名义敛财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马邦德对着张牧之微笑,示意张牧之可以收敛了。
在马邦德的观念里,张牧之等人就是麻匪,目的也是为了钱,帮小六子报仇,也只是所谓的情义罢了,不值钱。
但是,马邦德不会了解,张牧之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革命者!
因此,马邦德这装糊涂的手段,从来不好使。
“哈哈哈哈,那么也就不要怪我,只能怪你们,没出息。”黄四郎嘲讽道,但随即话锋一转,提议道,“那么我还可以帮你们一个忙,我可以为你们剿匪的名义出钱,我出多少,两大家族,也必须出多少。”
马邦德顿时喜笑颜开:“就等您这句话!那你出···八十万?”
“No!”黄四郎好似胜券在握,毕竟他虽然知道张牧之是什么身份,但好像胆子有点小,故此也就放松了警惕,“我出一百八十万,出的多,挣的多。”
马邦德脸上的笑容更加猥琐,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黄老爷爽快!规矩我们懂,到时候黄老爷的一百八十万如数奉还,我们分两大家族的dollar。”
张曼曼双眼微眯:“dollar?这马邦德不装糊涂了?”
之前,这家伙在黄四郎解释dollar之后,还是装糊涂。
现在怎么不装了?
赵星龙开口道:“因为马邦德的立场变了,他之前还顾忌自身表面的那层名声,觉得卖人得来的钱不干净,可现在黄四郎说要出一百八十万······”
“用现代网络用语,便是:同胞乃是我手足兄弟!得加钱!”
无他,黄四郎给的太多了。
苏劫却是听出了更深的层次:马邦德在这一刻的立场变了。
在这之前,马邦德顶多贪财,但还有点良知,觉得赚两大家族的钱不道义,但一百八十万实在是太多了。
故此,也就不管这钱是不是干净的了。
这样可以因为利益而越过自身道德底线的人,应该被唾弃。
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劫对其恨不起来,反倒是有一种悲哀。
“一百八十万不用还!”就在此时,张牧之一拍桌子,开口道,“不就是剿匪吗?剿!到那时,我们帮黄老爷从张麻子手里将那些货拿回来,黄老爷还在乎一百八十万吗?那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而对于张牧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黄四郎的眼神顿时变了,甚至杀意流于言表。
苏劫等人中,就算不谙世事的学子,也能够看出黄四郎那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完全是毫不掩饰。
死!
张牧之非死不可!
“硬!”
黄四郎将腿从桌子上放下,对着张牧之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马邦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双眼在张牧之和黄四郎之间来回扫视,沉默了下去,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而张牧之好似不在意黄四郎那带着强烈杀意的眼神,缓缓的说道:“我现在想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帮黄老爷的腿给接上,黄老爷你说是吧?”
黄四郎脸上挂着些许冷笑。
“来,喝酒。”张牧之对一脸沉默的马邦德道,并给他倒酒。
“哎,等等。”马邦德拒绝了,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觉得,酒,要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咔,容易扯着蛋。”
他此时也察觉黄四郎的杀意,但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张牧之狮子大开口了,因此这番话,便是劝张牧之见好就收,就算接下来有计划,也一步步来。
实际上,马邦德的表情中也透露出一丝疑惑,因为他不知道张牧之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真的只是为小六子报仇?
他马邦德走南闯北,从来不相信土匪会有这样的真情实意。
所以,他现在可以说是非常疑惑,但又不能明着劝说,只能像这样比喻,希望张牧之可以收敛一些。
就算张牧之真的要报仇,也最好不要在饭桌上将话题聊死。
“先不聊接腿的事情,闲聊dollar。”
“聊dollar是吧?”张牧之对马邦德这个贪财的家伙也无语了,“那你们聊吧。”
黄四郎眼中的杀意微微收敛,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师爷,你定。”
马邦德也松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对黄四郎道:“规矩我们知道,按照惯例,到时候三七分······”
“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话还没说完,张牧之就打断了马邦德,一把将酒吧敲在桌子上,震得桌子咯吱响。
“黄老爷为这事忙前忙后——”
“你就分人家三成啊?”
“怎么也要对半分啊!”
马邦德一愣,不明白张牧之又在发什么疯。
对半分?
这开口还是太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