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这个的?林燕想了想,并没谁教这俩孩子吧,和他们一起玩的也都是半大的孩子,谁还能比谁强了去?
说这些出来,还不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果然,林坤吼了一声,“不是你说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
裴金芳想要捂住儿子的嘴,然而已经晚了。裴金芳真恨不得能把自己儿子的嘴拿线缝上呀。
原本林燕就是在外面学野了的,心大了,容不下家里了的,结果这混小子还这么说,被她听见,可怎么好?她这个二闺女不像是大女儿那样听话,死犟的脾气,真要是没法没天起来,她也是降不住的。
“妈,你捏我干啥?疼!”林坤龇牙咧嘴的,挣脱了裴金芳就往外跑。
林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屁虫似的也跟着自家哥哥往外跑。裴金芳追了出去,可是她上了年纪的,又哪里是这两个熊孩子的对手?追出去没几步就跟不上了。
“你俩小心点……”裴金芳大喊,没人搭理她。
回到家里,她悄悄走到小屋旁,犹豫了一下这才进去,“你姐咋了?”
林娟抬起头来,按照林燕教她的说,“二姐说她困了,就睡了。妈,你小声点,别吵醒了她。”林娟不太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二姐要装睡,只是却还是按照林燕的吩咐说了。
“这孩子,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裴金芳嘟囔了一句,帮着掩上门就出去继续洗衣服。
林燕就是装睡的,这大冷天的,两床被子都晒了出去,她哪敢睡呀,这不是找病吗?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可是裴金芳哪里关心这个,她关心的就是自己听没听到刚才那段话。
林燕闻言笑了笑,觉得挺可笑的,睁眼看着房梁,躺在那里不想动弹。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节,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是将灶王爷送上天,林燕还记得爷爷家的厨房里的灶台边贴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那幅画,旁边是各显神通的八仙,她当时一直觉得蓝采和是女的,后来长大后才知道,原来八仙里面其实就何仙姑一个女人,属于典型的阳盛阴衰。
林大海家过得不好,不过该有的还是有的,至于那黏掉牙的祭灶糖,林燕没看到,看见裴金芳在灶台边念碎碎,她站在厨屋的门口,“有什么要我弄的没?”
桶里的水是满的,没有要洗的锅碗瓢盆什么的,林燕觉得好像自己没什么要做的,就是随口问了句。
“没事,歇着去吧。”裴金芳头也不回的,林燕转身就要走,她和裴金芳是一言不合就能杠起来,还真不能呆在一块来着。
刚想要回去教林娟读书,林燕忽然间想起来件事,“对了,我爸呢?”
“出去了,商量过年的事情,小孩子家的不要管。”裴金芳没好气,问她要钱又不给,没事问这个干嘛?
林燕还真没打算管,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人呀就得认清自己来着,别没事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指望林家这两口子懂这个,貌似有点难度。
她回去教林娟认字,林娟没有读过书,用现在的话说,是当过旁听生,不过看模样读书的天分比较高,起码好多字还是认识的,至于林坤和林鹏怎么样,林燕没搭理,反正有她爸妈宝贝着呢,怎么样都会给自家儿子挣出个前途来得的,关她什么事?她关起门来教林娟认字读书就行。
“姐,这个字念什么?”林娟把不认识的字都写下来,然后一个个问林燕,她看着书漂亮,不忍心在上面划拉。
字很工整,一笔一划的,不过也很是稚嫩就是了。
“包裹的裹。”林燕想了想,“和郭家寨的郭差不多的读音,只是声调不一样。”
林娟不太懂,“什么是声调?”
别说,林燕小时候语文学的不好,后来读初中高中的时候喜欢国学,可是到底是基础不太好,用教科书上的理论来教林娟是有点不太现实的,“就是你看这俩字。”
林燕写了个“生”字和“胜”字,“觉得这俩有什么不同?”
林娟想了下,指了指后面的,“这个多了这一半。”她把月字旁给圈了出来。
林燕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怎么觉得林娟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是却又是这么的好笑呢?
林娟有些不好意思,“姐,我说错了吗?”
按道理来说,林娟是没说错的,可是这能用按道理来说吗?林燕笑了笑,“没错的,是长得不一样,不过你读读这两个字。”
林娟认识这俩字,读了一遍,觉得有些不一样,林燕想想刚才的事还是觉得好笑,勉强忍住,“这俩字的声调就是不一样的,你看。”她给林娟标注出来了拼音,“这个呢是一声,这个就是四声,还有这两个。”
又是写了俩字,林燕标注了出来,“这就是四个声调,你读读试试就知道了。”
林娟有点不太明白,可是读了之后就又是觉得的确不一样。
“姐,这都是老师教的吗?”乡里的老师都不教这个的,还是外面好。
林燕愣了下,旋即才笑了笑,“回头会有人教你的。”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明天再跟林娟说比较好,正好也可以咨询一下大姐林静的意见。
当然,林静就算是不同意的话,林燕也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林静到底是嫁人了,娘家这边的事情她即便是想管,可是却也有心无力,管多了,两边都不招待见,何况那边婆家本来就不太希望林静再和这边联系太多呢。
说到底,如今林娟是自己的责任,能够得到林静的同意自然是更好,不同意的话,林燕就当没问过,也是一样的。
裴金芳在院子里听着小屋里传来的声音,愣了一下,跺了跺脚就去堂屋里了,将来出嫁了,依靠的还不是娘家的兄弟?偏生静子也好,林燕也罢,都是和她妹妹亲近,真是奇了怪了。
静子还好,起码对小坤和小鹏还算是不错,林燕这个死犟脾气的,俩弟弟直接都不搭理,有这么当姐姐的吗?裴金芳生气的很,收拾了一会儿,直接出了门去转悠。
农村向来有传统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可是这腊八之后到春节可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呢,谁还这么有空天天过年来着?即便是今个儿祭灶了,也就那么意思一下就行,家里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郭家寨的街上挺多人的,都在聊天,看到裴金芳过来,几个妇女笑了起来,会心一笑。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裴金芳上去凑热闹。
“能说啥,看看怎么操持年货呗?对了,你家闺女不是回来了吗?我看着比去年会说话多了,在外面待过的就是不一样,怎么不见她出来玩呀?”
裴金芳笑了笑,她家林燕再怎么忤逆她,可也是郭家寨第一个出去的姑娘,在外面见过世面的。
“哪有呀,还是那个脾气,死犟来着,在家里呢,教她妹认字呢。”裴金芳语气可不像是说的话那么谦虚。
“姐妹俩感情可真好,你们家姑娘呀都是知道疼人的,你看你家静子,当初在家的时候也是疼她妹妹来着,对了,静子有消息了没,这都嫁过去好几个月了吧?”
裴金芳脸上笑意微微一僵,“哪能这么快就有好消息呀,她才结婚没几个月,着什么急。”她有点埋怨,肯定是赵镜跟刘翠花抱怨了的,这俩人关系本来就好,不然刘翠花没事问这个干嘛?
再说了,她家林静嫁过去还真没多久,这个时候就问有没有好消息,不是存着心恶心人吗?
“也是,咱不说这个,金芳呀,你们家燕子在外面打球,说没说怎么回事呀?回头是不是能代表咱们国家打球,昨个儿咱们几个问她,小姑娘家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你给我们说说呗。”
裴金芳脸上撑着笑,“这个能不能的回头就知道了,不着急,她还小。”她哪里知道林燕打球打得怎么样,问她,就回一句还行吧,再问就是说了你们也不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她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是关心吗?结果就被一顿嫌弃,偏生她家大海也不帮她,弄得自己在家里越来越没地位,当闺女的都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也是,你家燕子十六还是十七来着,不过个头可真高,就是瘦了点,这么瘦打球,能有劲儿吗?”刘翠花又来了一句裴金芳特别不爱听的话,裴金芳脸上笑意撑不住了。
“没办法,她吃不胖。”
“可不是吗,你们家姑娘都吃得少,都是吃不胖的。不像我们家小雨,忒能吃。”这话一说,几个妇人都是笑了起来。
裴金芳脸都是臊得通红,她哪里不知道这几个人是笑话她偏向儿子,可是当初她生了俩闺女的时候,这群人也是笑话她,当时公公还活着,听说她又是生了个闺女,气得碗都摔了,说她下蛋都不会下。
那几年,她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呀,直到有了坤子,这才好了些,可是生了坤子还带着林娟那个赔钱货,公公高兴,可是这高兴也是打了折扣的。
弄得她对三个闺女都是不待见,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再说了,这村里的,又有几个不是心疼儿子多了些,难不成饿着儿子让闺女吃得多,可是回头不还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吗?干嘛费这个劲儿给别人家养儿媳妇,她闲的呀。
裴金芳带着几分气,趁着大家说起别的来就是回去了。
其实都注意着呢,看到裴金芳离开,刘翠花笑了声,“昨个儿她家三兄弟媳妇还跟我说,林燕那孩子特意捎来的点心给她俩叔家一人一盒,这孩子也是有点良心的,也不知道昨天挨打是不是因为这点心的事儿。”
“八成是,又不是不知道那两口子啥脾气,当初林静还没出嫁的时候,不也是?”说起来,村里人也是感慨,“长得那么好一姑娘,嫁了个瘸子,可惜了。”当时她娘家侄儿其实也看中了林静的,可惜娘家那边过得也不富裕,哪能给得起林大海两口子要的聘礼钱?结果就这么错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