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蹭了,赶紧挖吧!这天都黑严实了。”一个老板冻得发抖,说话都带颤音。
“好咧,各位,请看好了啊!”老马和儿子跳下坑洞,挖了起来。
老马的婆娘,就在上面,用力拉着一根粗绳子。这绳子既可以拉土,又可以拉人。
白芷靠在张扬身边,轻声说道:“会不会有鬼啊?”
张扬安慰她道:“理论上是没有的。不要害怕。”
荒山野岭,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叫声,有如厉鬼夜泣,让人毛骨悚然。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里面传来老马的喊声:“通了!”
众人一齐涌到洞口。
他们都带了手电筒,只是刚才舍不得拿出来用,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万一到关键时刻没电,那就划不来了。
此刻,大家再无迟疑,齐唰唰掏出强光手电,一起朝洞下照过去。
“喂喂喂!”下面的老马,正自仰望呢,被白光晃得睁不开眼,连忙低头遮眼,喊道,“各位老板,莫着急,我们把东西一件件递上去,你们在上面看得更清楚。”
“快点干活,老马啊,你少说几句话,多干一点活,这墓早出来了。”有人大声说道,“奶奶个呸的,老子的鸟都快冻没了!”
“快了,快了。”老马笑着回答。
不一会儿,绳子动了动,老马婆娘如得圣旨,赶紧扯动绳索。
这婆娘跟她丈夫一样,五大三粗,两人站一起,活脱脱两只大水桶。
她把绳索绑在自己腰间,吐一口唾沫在手上,双手一搓,拉着绳子,用力往上拽。
大家伸长脖子,看着洞口。
上来的是一只竹箩,箩里盛了不少器物。
老马婆娘扯住箩筐,用力提到一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地上:“各位老板,都来看看,新鲜出土的啊,手快有,手慢无啊!”
白景明往前凑,被一帮人挤到了后面。
刘萍伸出双手,扒开两个人,拉着丈夫挤了进去。
一堆人,围了个密密严严的小圈子。
张扬和白芷站在外面,只能看到腿隙间漏出来的光线。
“张扬,那是什么?”白芷指着一个圆形器物,这是刚被老马婆娘扔出来的。
“好像是个人头……”张扬定睛一看,的确是个骷髅头。
下面的老马没看清,把墓主人的头也当成陪葬品,一起送上来了。
“啊?我怕!”白芷抱住了张扬的胳膊。
张扬笑道:“不怕,人家都死了几百上千年了,有什么好害怕的?走,我们也看看文物去。”
只听得老马婆娘粗大的嗓门,一迭声在嚷:“这个瓷器谁要?今天咱们不讲价,所有的瓷器,一律三千块钱一件,所有的金器,一律八千块钱一件。不论大小,都是这个价,谁先竞价,那就是谁的。出价慢的老板,没拿到好货,肠子悔青了,可不要怪我啊。”
白景明拿着手电筒在照,想看个仔细。
就在这当儿,一个老板说道:“我要了。”
老马婆娘抬起手,把那个瓷器递了过去:“成交!三千块。”
那个老板当场就数出三千块钱。
老马婆娘接过钱,塞进腰包里,又拿起另一件瓷器:“谁要?”
“我要!”
白景明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又被人抢了先。
刘萍着急了,拉住老公的衣袖,低声道:“你到底买不买啊?”
白景明皱眉道:“急什么?这能急得来吗?总得先看明白了再要。”
刘萍是个急性子,说话又快又脆:“这两天,我一直在这边守着,眼睁睁看着,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把这墓给挖出来的,这里以前就是个草坡,荒草都有一人多深!这里面又有头骨,这还能有假?”
白景明谨慎的道:“就算是真墓出土的,也要看年份和窑口不是?”
他俩说话这功夫,又一件瓷器被人买走了。
“金器,这么粗的金链子啊!八千,谁要?”老马婆娘粗壮的胳膊举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金链子。
刘萍看了一眼,问丈夫:“你到底看清楚了吗?你再不喊价,我可喊了啊。”
就在他们迟疑的刹那,东西被人买走了。
“各位老板,这第一箩货,已经卖完了。买到的先别着急高兴,没抢到的,也别气馁,下面还有呢!”老马婆娘肥脸笑开了花,把箩筐放下洞去。
里面传来老马的声音:“这墓掏空了,再没别的东西了,只有这一箩筐了,各位老板,你们要的,可得抓紧时间了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啰。”
老马婆娘将箩筐拉上来,说道:“老板们不着急啊,我先把他俩拉上来。”
大家哪里管他们,早就一拥向前。
老马婆娘吓得将手中绳子一丢,扭着水桶腰,狂奔过去,推开众人,护住箩筐,说道:“不许抢啊,现席有吃现席的规矩。”
老马在下面大叫道:“拉我们上去啊!”
老马婆娘头也不抬的道:“等等,死不了你们!”
她说着,从筐里拿出一个瓷器来:“三千,谁要?麻烦老板们快点,我老公孩子,还在墓里和死人尸骨做伴呢,阴寒气受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我要!”一个胖老板早就准备好了钱,一手交钱,一手接货。
“金镯子,谁要?八千!”老马婆娘又拿起一个东西来,“各位快点,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出来吃次现席可不容易,下次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了啊!空着手回去,那就亏大发了。”
每次都是这样,没等白景明看明白,东西就被人抢走了。
这大冷的天,白景明额头上,愣是急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刘萍急得跺脚:“我不管了,下个东西,我一定要。”
“瓷器!三千,谁要?”老马婆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要!”刘萍急忙答应,然后飞快的点出三千块钱,递了过去。
“老板拿好了,买了不吃亏啊,说不定能卖出三千万!”老妈婆娘笑呵呵的接过钱,也不数,也不看,直接塞进腰包。
她的腰包,刚刚还是瘪的,现在已经鼓鼓囊囊的了。
“张扬,你看得怎么样?”白芷也被这火热的现金交易吸引住了,忘记了害怕。
张扬一没接触到瓷器,二没看清楚上面的款识,连摸都没摸到,怎么判断是真是假?
这些吃现席的,都是摸黑来挖,看不看得准,就凭你的眼力了。
“我得看看。”张扬谨慎的回答。
白芷来到母亲身边,说道:“妈,把瓷器给我。”
刘萍小心翼翼的递过来,说道:“芷芷,你可得拿稳了,说不定就是个定瓷汝窑,可值钱了。”
白芷嗯了一声,捧着瓷器,拿给张扬看。
张扬接过来。
白芷帮忙打着手电筒,很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啊?”
因为,这会儿功夫,刘萍又买下了两件瓷器,一件金器。
这是一件青花瓷,款识刻的是:“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没有毛病。
字体工整,青花深沉,瓷胎和釉色也很古朴。
埋在土里几百年了,这些瓷器,都沁上了土色,从这一点看,像是真货。
可是,张扬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又不能直接说,这些是假的,然后等待博物馆的信息?
如果是真的呢?
那自己这个乌龙就闹大了,这么多的人,能把自己丢进那个洞里活埋了!
博物馆的全息投影,就在他面前,他从中搜索到相同年代的瓷器制品,进行比对。
很快,张扬从博物馆找到了件一模一样的瓷器。
真的是一模一样!
难道是同一批次的货?
可是,博物馆那件,却是皇家的御藏。
皇宫大内的珍品瓷器,一般都是贡品,很少外流。
张扬仔细对比款识,发现两者连细微部分,也是一样的。
古代制瓷,都是手工制作,虽然是工匠精神,但也是人手所制,不可能做出两件完全相同的器物,尤其是描花和写字,多多少少,会有丝微的区别。
完全相同的话,除非是利用现代技术进行复制。
虽然看出这是仿造的,但张扬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可随意行事。
能吃这碗饭的人,岂能没有留后手?
这荒山野岭的,你打破了人家饭碗,他们急起来,真能把你拖下坑给埋了。
别看这里买主人多,卖方只有三个人。
可是,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买主请来的托?
捞偏门生意的人,大都会请几个带笼子的,这种事情,很是常见。
张扬打定主意,把白景明拉到一边,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假的?”白景明这一惊,非同小可。
刘萍已经出手三万多块钱了!
这个瓷器要是假的,那其它东西也肯定是假的!
“这?你确定吗?”白景明严肃的问道,“这个墓,真是我们看着挖出来的啊。”
张扬说出鉴定结果后,就一直在等博物馆的信息。
可是,迟迟没有听到熟悉的短信声音响起来。
“白叔叔,我建议,还是谨慎点好。这年头,赚两个辛苦钱,都不容易,要是就这么被人骗走了,那太不值了。”张扬只能如此规劝。
“可是,万一这是真的,那我们不就失去一次捡漏的好机会了吗?”白景明是个生意人,投机的心理很严重,犹豫不决的道,“你看,他们都买了呢。难道,这么多的买家,全是外行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