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庆笑着摇了摇头:“福田县里都在传,没有人不知道的。”
张扬道:“那你们找过吗?能确定有古墓吗?”
刘文庆摆摆手:“考察过两次了,没有发现。”
张扬道:“刘叔,你还是再派人去考察一下吧!说不定真有古墓呢!”
“你们这些孩子,脑子里成天就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刘文庆道,“空穴来风的事,你也信?真有古墓的话,早被人盗空了。”
张扬怎么说,刘文庆就是不相信。
他本来想,刘文庆是个好官,想送一个顺水人情给他,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相信!
“刘叔,这一阵子,我时常听到学校地底下有响声,不会是有人在抢挖古墓吧?”张扬决定,再多提醒几句。
刘文庆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感觉很灵敏嘛!那是开发商在挖土方呢!那片小山,已经有人承包下来,准备挖平了,做一个大型游乐场,和旁边的公园连在一起!这样一来,县里的市民们,不用去省里,也可以玩游乐设施了。”
“游乐场项目?”张扬看到的景象,可不像是在挖游乐场啊!
“好啦,我们走吧。”刘文庆委婉的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不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
张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车子开到村口,张扬就下了车,知道刘文庆忙,就没留他进屋了。
走到家门口,老远就听见家里人声鼎沸。
张继宗、张继威、张继武三兄弟,还有一些宗亲,都汇聚在张扬家,正在商量,要不要去县里找张扬呢!
“回来了,回来了!”王素兰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激动的大声喊道,“扬扬回来了!”
张继祖喷着酒气,嘿嘿笑道:“你是不是太想儿子了?他哪里回来了?”
王素兰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我听得出儿子的脚步声,就是他回来了!”
“妈!”张扬喊了一声。
“哎,扬扬,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他们还不信呢!”王素兰跑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那些责备他的话,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只剩下无限的母爱和柔情,不停的关切的问,“我的崽啊,你去哪里了?你担心死妈妈了,你没事吧?没人欺负你吧?你看你,都瘦了!”
张扬心想,我哪里瘦了啊,这两天在白芷家,吃得好睡得好,分明是变白变胖了,但看到妈妈那急切的模样,他笑不出来,也不敢顶嘴。
屋里的灯光,映着妈妈的头发,她才五十不到的人,头发却已斑白,别说和城里妇女相比,便是和农村其它同龄人比,她也显得太过衰老了啊!
“对不起。”张扬眼角一酸,“妈,我到县里赚钱去了,忘记跟妹妹说了。”
张琳跑出来,笑道:“二哥,你上个星期也没回来!妈,我早就说了,二哥肯定是去白芷姐姐家住了,你还不信我。”
张军憨厚的笑道:“没事就好,爸,妈,你们就别怪他了。”
张继祖打着哈哈道:“我的崽,聪明得很,那么大了,还怕丢了不成?你娘就是瞎操心。”
王素兰轻啐道:“你会子知道说不操心了,扬扬没回来前,你还不是急得跟什么似的?”
张继祖端起酒杯,抿着嘴,唆了一口,嘿嘿直乐。
“你这孩子!”王素兰带着责备道,“家里这么多大人在,你还这么小,要你去赚什么钱啊?真是的!”
张军一脸愧疚的道:“弟,都怪哥不好,赚的钱太少了,才让你跟着操心受苦。”
家人的关怀,让张扬心里暖暖的,益发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走进来,把书包和纸墨放好,掏出今天收到的六千块钱,放在妈妈手里。
王素兰望着手里的钱,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夸张的叫道:“天哪,扬扬,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张继祖一蹦老高,走过来,瞪着张扬道:“我们张家,虽然贫苦,但从来不做对不起祖宗的事,你这钱,哪里弄回来的,就还回哪里去!不明不白的钱,我们不要!”
王素兰慌忙把钱塞回张扬手里:“对啊,扬扬,这钱咱们不能要。你快还回去。”
张扬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再次把钱往妈妈手里一塞,说道:“这是我这些天写对联挣的钱,你们就放心花好了。”
“撒谎!”王素兰板起脸孔,教训起儿子来,“写对联能赚几个钱?别以为妈不知道。你以前一天赚一百多,虽然多了一点,我还是相信的。这几天时间,你说赚了这么多的钱,打死我也不信。你爸说得对,我家是穷了一点,但日子还能过。这些钱,你怎么弄来的,就怎么还回去。”
“哎呀,妈,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我啊!”张扬有些着急了,家里没钱,一家人为钱发愁,现在给他们钱,他们又害怕接受。
这就是最质朴的农村人啊,他们的物质或许贫乏,但他们的精神却不贫穷。
“妈,我跟福田商场合作,他们做促销活动,购物满三十八,就送一副对联。他们送的对联,全是我写的。两块钱一幅,他们订得多,我就赚得多。”
“和福田商场合作?”王素兰闹不懂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了。
这么厚一叠钱,搁在平时,全家人赚一年,也只这么一点,一年到头花下来,存不下几个钱。二儿子这么厉害?只用几天时间,就赚到这么多钱了?
小叔张继武用力一拍桌面,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咱们张家,可算要出大人物了啊!哥,赶明儿,你一定要到祖宗坟前去烧纸烧香,要不是祖宗保佑,怎么能让扬扬这么出息呢?”
张继祖乐得合不拢嘴了:“那是自然的,一定要去的。”
王素兰还是把钱推给张扬:“这是你赚的钱,你自己留着花,将来读书讨老婆,花钱的日子还多呢。你上次给我的钱,我还没花完,够用了。”
“妈,这钱你留着,马上过年了,你打些年货回来,另外,家里该添置什么家具、衣裳、电器,你和爸也上街买去。”张扬转身说道,“我还有事,先去老屋那边了。”
王素兰把钱收起来,对张继祖道:“你看看,你小儿子都能赚这么多钱了,你还意思一天到晚坐在这里打牌玩?”
张继祖脸皮厚得很,这话也不知听过几万遍了,耳朵早就起茧了,嘿嘿笑道:“我这叫懒人有懒人福,我赚不到钱,我儿子能赚到钱啊!”
一屋子人都笑了。
张扬唯一的遗憾,是家里连张像样的书桌也没有。
以前只不过写写作业,写写对联,随便在饭桌上,也能应付。
现在要进行珍贵文物的临摹,这就不是一般工作了,得慎重,得认真。
他回到自己卧室,这大半夜的,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搬砖头进房,垒了两只脚垫,然后搬来一块木板,按放在上面,权当是书桌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把陈茵处拿来的真迹,缓缓展开,摊在木板上。
临摹,对张扬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前写的对联,大都是通过临摹写成的。
人的技能,熟能生巧。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张扬最近写了那么多的对联,学的又是各大名家书法,技艺精进,现在临摹这副米芾真迹海月赋,自然事半功倍。
他先读帖,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笔划一个笔划,读得极其仔细,米芾人称米南宫,个性怪异,举止颠狂,因其爱画拜石的典故,被人称为米颠。
米芾书画双绝,《苕溪帖》和《蜀素帖》,更是冠绝古今,除王羲之外,人称第二行书大家。他还有一绝,就是临摹功夫极其深厚,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二王”作品,大都不是真迹,而是米芾的临摹作品,妙到毫巅,形神俱似。
临摹两个字,分开来讲,是两种不同的学习书画的方法,临是对照字帖或原作进行书写,可以学其神韵。而摹,则是用透明的纸,覆盖在字帖或原作品上进行书写,可以学其架构和布局。
海月赋是米芾的早期作品,短短几十个字,率意放纵,用笔俊迈,笔势飞动,提按转折挑,曲尽变化之姿。
张扬读了十几遍帖,有得于心,始铺纸开临,先对临了一遍,两相比较,找出不足之处,对比点划之间的异同,力求做到丝毫不差。
对临之后,张扬背临了两遍,从点划结构、谋篇布局着眼,寻找差异,多加练习。
米芾书法作品,讲究八面出锋,对笔法要求极高。
张扬用笔,难得古意,只能通过其它方法进行弥补,只求形神俱似,不求用笔相同。
他又用熟宣覆盖其上,执笔进行摹写。
熟宣在生宣的工艺基础上,又进行了刷矾处理,不洇水,不透色,用它进行摹写,不会弄脏、弄坏原作品。
摹写了五遍之后,张扬尝试进行双钩。
双钩法,顾名思义,就是把原作品的轮廓画下来,再进行填墨处理,这样写出来的作品,才能达到和原作神似的地步。
相传流传至今的千古名作《兰亭序》,就是唐代书家冯承素,奉唐太宗命令,采用双钩填墨之法书写。至于真迹,据说是被唐太宗带到昭陵去了,也有一说,是埋在武则天和李治合葬的乾陵里。
双钩法费时费力,需要集中精神方可,否则,稍有一笔之误,满纸皆废,又需重来。
乡村地方,夜晚安静如水,没有一丝杂音,张扬正好可以专心致志的进行创作。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和社交软件的时代,他可以把时间和精力,更好的运用到工作和学习中来。
第一遍双钩作品完成!
张扬将两幅作品摊开在一起,进行比对。
这时,哥哥张军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