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伟民从副省长郑依然的房间里出来后,下楼钻进了停在宾馆停车场的汽车里。
看来,应该给宋和斌打个电话了。贾伟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牙咬住坚硬的手机外壳,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宋和斌说。
贾伟民跟省长赵庆伟的关系,宋和斌并不知道,这点也是贾伟民的聪明之处,他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张扬,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有的时候关系可以成事,但是也可能坏事;有的时候是救命的稻草,但是有的时候也是上吊的细绳。因此,贾伟民保持的很低调,甚至就连他公司的大多数员工也不知道他是齐鲁省省长的小舅子。
此时宋和斌正坐在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趴在办公桌上,忙着写关于水上公园事故的书面报告。
突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宋和斌急忙拿起手机,看到是朋友贾伟民的电话,急忙摁下了接听键。
“伟民,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抓紧,明天就要进行事故鉴定了。”宋和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呵呵,宋市长,你放心吧,我刚从副省长郑依然的房间里出来,到时候他会出面说话的。专家组那边你最好做点工作,我直接去找他们,恐怕会适得其反,让那帮老迂腐反感了的话,就坏事了。”贾伟民在电话里笑了笑,语气里透着相当的淡定。
什么?这家伙跟副省长郑依然怎么会有联系?以前没听他说起过啊?宋和斌心里很清楚,贾伟民应该不是说瞎话,在这种关键时刻,说瞎话会要人命的。
宋和斌听到贾伟民已经搞定了郑依然,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这次事故的定论,就看明天专家组的鉴定结论了,看来自己也该再好好嘱咐下周继山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副省长郑依然把调查组的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
“同志们!一会你们就要去事故现场了,一定要本着为上泽市经济乃至全省经济服务的心态去看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水上公园的桥梁工程都是经过有关部门验收合格的,但是为什么会坍塌呢?是不是游人过多超过了桥面应有的负重,才导致了不幸的发生呢?要好好分析下原因。现在正是上泽市发展的关键时刻,省委楚书记,赵省长很关心上泽市的发展,不希望破坏这种发展的氛围。好了,希望同志们到达现场后,实事求是的给出科学的结论。”郑依然话里的意思被调查组的专家们听明白了,只是这帮人各自心里的想法不同,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已。有个别人心里也在掂量:这鉴定结论是要签字负责的,总不能因为郑依然简单的几句话,就去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吧?
看到专家教授们脸上漠然的表情,郑依然也很头疼,他心里很清楚,这帮老夫子都是些犟种,如果到时候这帮老夫子咬定就是建筑质量问题,事情就会变的很被动,但是又该如何化解呢?但愿其中有人能看明白原味就好了。
此时上泽市水上公园已经被大批警察戒严了,特别是湖心桥,更是禁止闲人出入。公安局的政委周继山陪着省里调查组的专家和教授,进入到了坍塌的桥面处。
专家们让周继山调来一艘游艇,在断桥处,爬上爬下的开始了认真细致的取样,分析,调查。
周继山记住了宋和斌的话,故意走到一位负责警戒的民警面前,跟他拉起了家常,看到政委这么亲民,这位民警心情很激动,很快就顺着周继山的话,打开了话匣子。
“政委,桥坍塌的那天我就在桥头,当时人太多了,这桥就是再结实恐怕也受不了那么多人。”民警说道。
“嗯,我们的江书记、刘市长对工作要求那么严,应该不会是建筑质量问题,否则我们上泽市的经济发展又会陷入停顿了,这日子刚刚有点起色。”周继山故意大声说道,生怕这帮专家们听不见。您别说,还真有个专家听了周继山他们的对话后,特意抬头看了看他们。
上泽市公安局局长刘仁杰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专家们的鉴定已经接近尾声了,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刘仁杰走到周继山身边,低声问道:“继山,什么情况?”
“刘局,不清楚,这帮老家伙忙了这大半天,我就没听见有人说过什么。”周继山无奈的说道。
这个时候有个年龄较大的教授来到刘仁杰和周继山面前,说道:“公安同志,请你们派个人帮我们把这些样品送回宾馆好吗?这年龄大了,掕不动了。”
“我来吧!反正我也要陪你们回宾馆。”刘仁杰伸手拿起地上装满水泥、钢筋的尼龙袋,扭头对专家说道。
看到刘仁杰很费力的背起那个尼龙袋,周继山急忙上去帮着刘仁杰一起把尼龙袋抬到了岸边的中巴车上。
下午四点左右,江涛、刘万民等人接到了副省长郑依然的电话通知,让他们立刻赶到上泽宾馆的小会议室开会。
江涛等人来到上泽宾馆的门口,江涛注意到,宾馆门口已经来了不少的记者,此时正在试图进入宾馆采访,但是都被警戒的民警给拦住了。
来到小会议室,江涛看到里面坐的人并不多,只有副省长郑依然和四位专家教授。
郑依然看到江涛和刘万民到场,示意站在门口的民警把会议室的门关严。郑依然抬眼看了看众人,开口说道:“江涛同志、刘万民同志,我们一起听听专家们的意见吧,形成决议后,立刻上报省委,然后召开记者会对社会公布。”
“好吧,郑省长,这次辛苦各位专家了,为了避嫌我和刘市长都没来宾馆请各位专家吃个便饭,等事情了结,我们一定补上这东道。”江涛站起来给专家们鞠了个躬,说道。
“我先说说吧!”省建工学院的一位专家说道,“通过坍塌对现场的分析,我认为这就是一起因为建筑质量不达标,不合格,造成的安全事故,坍塌的主要原因就是浇筑桥面时用的钢筋型号太细,承受力不足造成。”
“我说说我的看法。”省质监局的一位教授说道,“这次事故应该是起复合型事故,桥面用的钢筋细,只是诱发事故的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就是桥面压力太大,当时桥面上人满为患,并且还有观众不断往桥上挤,桥面承受的压力已经超出了设计的范围,这才导致了桥面坍塌,我认为,组织不力是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其他两位专家也发表了自己观点和看法,四位专家的意见竟然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这次桥面坍塌事故就是起严重的建筑质量问题引发的事故,桥上人数多只是诱发事故的一个原因,根本的原因就是偷工减料,质量不合格;另一种观点认为,虽说桥面内的钢筋过细,但是建筑质量还是合格的,出事那天人数多,桥面受压大是坍塌的主要原因,这起事故应该是起活动组织措施不当造成的人为事故。
在专家们激烈讨论的过程中,郑依然、江涛、刘万民都没有说话,他们在内心里各自考虑着专家们的意见,想着自己应该表什么样的态。
不过江涛从专家们的话里验证了一件实事,那就是当初承建水上公园的建筑公司偷工减料,从而埋下了事故的隐患。按说应该追究这家建筑公司的法律责任,可是为什么还有两位专家为这家公司极力开脱呢?
郑依然轻声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小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郑依然说道:“同志们!下面请各位专家在这里稍作休息,江涛同志、刘万民同志,我们去其他房间开个小会。”说完郑依然带头走出了小会议室。
江涛、刘万民跟着郑依然走进了两外一个房间,郑依然伸手指了指沙发说道:“你们随便坐吧,江涛同志,对专家们的意见你怎么看呢?”
“郑省长,我感觉他们说的各有各的道理,可是我个人认为,如果就这么轻易定性为偶发的事故,对那些死难者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对承建单位未免太仁慈了。”江涛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哦?你的意思是这次事故就是建筑质量问题引发的了?”副省长郑依然的脸色逐渐变的严峻、难看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
“是的!郑省长!”江涛直言不讳的说道。
“刘市长,你的看法呢?”郑依然扭头问刘万民道。
其实刘万民的本心是不想抓住质量问题不放的,虽说这个水上公园项目的不是自己主抓的,但是多多少少跟自己也有关系,如果出现了质量问题,自己肯定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此时见到郑依然问自己,刘万民不由看了看江涛,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郑省长,江书记,我认为定性为偶发的安全事故应该比较好点,可以让群众的视线早点从这个焦点上转移开,有利于我市下步工作的开展。”刘万民说完,偷偷看了眼江涛,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江涛的意见相左。
郑依然听完刘万民的话,不由心头大喜,没想到这貌似很团结的两个人也出现了不同的意见。
江涛听完刘万民的话,神情不由一愣,心道:难道是我的想法错了?但是如果按照这个结论给这次事故定论,会不会是对人民群众的不负责?
到底该如何抉择呢?江涛看着郑依然和刘万民,心里犯开了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