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时间定在了第三天,也就是明天一早,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宜早不宜迟,毕竟我们也无法得知自己身上的污染究竟叠加到了什么地步,所以一切还是尽早做打算比较好。
下午,楚雨舒和唐世新首先去皇宫勘察了一下地形,按理来说,有了前几轮的经验,皇宫的建筑布局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了如指掌,但是自从昨天知道了此处还有一条隐藏的遍布全城的下水道之后,唐世新就在怀疑,或许在皇宫下方也有相应的出口,如果能找到对应的位置,无疑是多了一条关键的后路。
我则再度启程去了一趟渭阳村,主要还是找了一下铁正,当我和他说起计划就在明天时,他倒是没有再表现出过多的犹豫,而是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会到的。”他不痛不痒地应和着。
“你就不问问细节?”
他头微摆,轻哼道:“我没觉得你们能成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参与一下而已,换句话来说,明日的盛宴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们全部身死,我还要将仪式继续进行下去。”
“……”
这开诚布公虽然够坦诚,但显然没有考虑到提升士气的问题,不过也罢,对于铁正来说,只要他能够到场,对于凌徇来说应该都是一种很强大的威慑。
剩下的,楚墨卿则是和贺云轩去找静海了,这可以说是计划当中最关键的一环,毕竟如果凌徇像前几次那样,根本不答应我们觐见,那一切的打算都将化作泡影,在探讨这一问题时,楚墨卿倒是主动把责任揽了下来,很有把握地说一定能够换取一个进入皇宫的机会。
或许她有自己的办法,就从她先前所说的,以手电筒的奇异效果为饵,即便凌徇不相信,也会对我们为何知晓幻晶国子民记忆无法延续而好奇,而这正会给到我们机会。
一切的线索都连成了串,几个轮回以来的信息逐渐拼接成了一副完整的拼图,尽管过程像雾里看花般艰苦,但现在距离终点却是越来越近了。
等我回到公馆推开门时,大厅里只有天乾一个人在。
“天乾,就你在呢?”
天乾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应道:“嗯,他们要么去修武器耐久,要么去补弓箭了,我的法杖这里也修不了,不过耐久暂时是够用了。”
“行吧,渭阳村那里我已经搞定了”,我说着走到他跟前,“你在研究啥呢?”
天乾眼前放着的,依旧是佩奇那本老旧的旅行者日记。
天乾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又去下水道那边转了一圈,他的房间还真难找,我转错了好几个路口,险些迷路了。”
我微微睁大双眼:“你一个人去?万一碰上了?”
“没事”,天乾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在白天的能量被弱化了很多,只要不是突然从背后贴身偷袭,不然我都有办法应付。”
我点点头:“发现什么了吗?”
“一无所获”,天乾无奈地摊了摊手,“包括他的那个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上去他逃脱之后并没有回去。”
我想了想说道:“或许他的神志还没有恢复清晰,根本想不到要回去,更何况那个地方外围已经被破坏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隐蔽了。”
“说的也是,但我觉得幻晶国当中唯一说不通的点就在他身上了。”天乾说着皱眉指了指老旧日记的封面。
“这件是很可疑,但在这里出现的古怪还少吗”,我撑着下巴在桌前坐定,“你一定要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猜想。”
“你说。”
“还记得吗?在渡鸦的力量下,幻晶国所有的一切都是能复原的。”
“我知道,幻晶国不就是个处在无限轮回当中的空间吗?这一点上午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共识,而且还有铁正这个当事人作证。但这不更说明了这玩意有问题吗?”天乾轻敲着桌面说道。
“等等,你再想想,这个规则的前置条件是幻晶国中所有的一切。”
天乾听完一怔:“幻晶国……你的意思是,必须是原先就属于幻晶国的东西?”
我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血祭的范围是整个幻晶国,所以这个空间很可能就是以原址来构建的,之前每晚能够复原城内的建筑,以及子民的伤口,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属于这个地方。”
天乾瞬间醒悟,接着说道:“而这个日记是属于佩奇,也就是旅行者的,而旅行者对于不喜外人的幻晶国来说,其实算不上这里的一部分?”
“很有可能,而且我猜佩奇很有可能是在幻晶国覆灭的前几日才进入此地的,我不觉得他的身份只是简单的什么来写生的绘画家,你想啊,那时候幻晶国被联军围剿,都快到国家倾覆的地步了,正是战事告急的时候,怎么会有绘画者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旅行,还能被允许进城?”
“可疑”,天乾停下了敲桌子的手,“从这个角度来看,佩奇进入幻晶国的时候应该是在血祭的前几日,而他还有绘画技能,这个时间进城的话……难不成他是联军的信使,是来绘制幻晶国周边地图的?!”
“我觉得正是如此,而且他能进城,正是假借了谈判使者的名号,在那种时候,幻晶国几乎弹尽粮绝,根本无法拒绝和外界联军的谈判,佩奇可能正是借着这个身份进了城,但我猜测联军恐怕就没打算以和谈收尾,只是借机让有绘画技能的佩奇进入城中,然后绘制出周边的地图再送出城,从而一举断绝幻晶国所有的退路。”
天乾翻动日记查找着:“没错,他去了渭阳村……还有其他周边地区频频进行写生,幻晶国的周边地形他都了如指掌。”
“我猜周围的地形图肯定都已经送出城了,但是为了让幻晶国不起疑心,佩奇肯定要留在城里。本来应该是等联军攻城时,他藏起来肆机脱身,但谁知道在城破之前,凌徇先进行了血祭,直接让幻晶国生灵涂炭,沦为了地狱,而身处城中的佩奇自然也没能幸免。”
天乾深吸了一口气:“幻晶国的子民们都变成了赤鬼,而他因为不是幻晶国的一员,所以并没有成为血祭的目标。”
“是,但是这个空间当中本身是有渡鸦力量存在的,尽管佩奇一开始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但是待久了总归会被污染,最终一步步地变为赤鬼。”
“合理,原来夜晚看到的那些弱化版的赤鬼,很可能是进入幻晶国的外来者,他们正处于被污染的进程当中,所以还没有完全失去夜晚行动的能力。”
我指了指日记的封皮说道:“这可能才是最痛苦的地方,尤其是在幻晶国陷入轮回之后,他们不像铁正和凌徇那样,能够拥有无限延续的记忆,也不像普通的子民那样,根本意识不到轮回的存在,自然也能够心安理得地活着。这些外来者并没有完全被抹去一个轮回的记忆,或者说渡鸦并没有能力将他们的记忆完全处理干净,他们不属于幻晶国,因此心里也许会留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天乾忍不住摇头叹息,他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的后果。
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随着轮回的不断叠加,模糊的影像会越来越多,堆砌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经历过那些东西,尤其是其中还存在着很恐怖的怪物,吃人的赤鬼,这些无法考证的幻觉时时刻刻出现,时间久了,人难免会发疯,就像佩奇日记到了后面,越来越凌乱,显然是受了什么精神打击。”
“因为他发现自己经常出现看到赤鬼的幻觉,所以他会怀疑这座城池里有怪物,但是迟迟又找不到线索,因为夜晚宵禁了,根本没有怪物出没,而白天那些怪物又变成了普通村民,正常地生活着。”
“不出意外的话,当某一天污染叠加到了一定层级,佩奇发现自己也出现了赤鬼的体征,这就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日记本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天乾看着日记本喃喃自语。
“大概是这本日记也不是幻晶国的产物,所以在轮回中无法被完全复原,他的封皮和纸张保留了原有的效果,就像真正经历了三百多年一样,这就是渡鸦能力中的缺陷,他也并非是万全的,所以我们在轮回更迭时,身上的污染也会全部清空,就像是时间倒转了一样。”
“完全能对得上,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天乾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一定要说的话,也许就是刚才?在听完铁正关于幻晶国的历史后,我大概有了点头绪,直到刚才才试着把一切串联起来,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我的猜测,恐怕除了问渡鸦神,也无从考证了。”我摊了摊手。
天乾抿了抿嘴,笑道:“从逻辑到想象力,我都打满分,总之我是相信了……你不用愁了,以后当不了职业选手,还可以写小说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