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杨走到桌前,灌注隽永之气,刷刷刷在写下一首诗来,当真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孔圣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少时学语苦难圆,只道工夫半未全。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诗解穷人我未空,想因诗尚不曾工。熊鱼自笑贪心甚,既要工诗又怕穷。”
写完一首《论诗》,老儒师已然目瞪口呆!
“院监大人,学生过了吗?”吕杨揖礼笑着。
“哎哟……真好,太好了,你这学生真是又狂又有才情,不愧是黄宗羲那小子的弟子呀!过了,过了,再不过本院监就真是和小辈过不去了!”老儒师立刻表态,衣袖一挥,浩然正气涌出,一下子包裹住吕杨写的诗篇。
整个诗篇立刻飞起来,一个个由隽永之气构成的乳白色文字被浩然正气凝聚起来,变成巴掌大一块,落到了老儒师的手掌上,光芒夺目,煞是好看。
“嘿嘿,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好大的口气!”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传来,三名秀生从门外走了进来,讽刺吕杨几句,这才向老儒师揖礼:“老师,弟子三人前来见过!”
吕杨皱皱眉头,抬手道:“请问这位学台名讳?”
兄台、学台都是与人的称呼,亲近一些就喊兄台,疏远就称学台,对方刚才这么讽刺自己,压根就不给什么好脸色,所以吕杨也不必对其客气。
“怎么,说你口气大还不服气?”那人转过头来,盯着吕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色一沉,立刻变得阴冷:“你一个小小的丁科生,也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好,你听好了,本公子姓王,单名一个振字!”
老儒师微微皱眉,似乎也是不喜这个口气不善的年轻人,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人的性格,乃是其家世、成长经历决定的,这个王振,是秣陵府第一世家王氏的独子,所以一向高高在上,什么人都瞧不起。
吕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一个人,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但是冷不丁就被这样的人讽刺训示起来,这王振性格傲慢无礼,怎么说白龙潭书院也是诗书礼仪的修行之所,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吕杨也想跟他怄怄气,于是也学他目中无人的语气教训道:“王学台,你要知道,我圣道中人,为而不争,实乃争也,所以咱们就应该有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的气魄,古来圣贤能够成就圣道,我等后来人应该继往圣绝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我不认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倒是学台,胸襟太窄,往后当学一学海纳百川的气魄,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你……大胆!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王振脸色又青又白,变得狰狞起来。吕杨感觉若不是老儒师在这里,这个家伙会动手起来。
吕杨摇头道:“王学台,这是要显摆吗?你不就叫王振吗,或许是你自己声名不显,所以想要抬出你爹妈来,人家才能知道你的大名和家世?那很抱歉,我初来乍到,不认识秣陵的大世家和纨绔子弟!”
“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丁科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弄死你!”王振大怒,猛地从腰间抽出剑来,这一柄剑通体青黑,上面篆刻着无数的细小文字,散发出凌厉无比的气息,在王振的浩然正气灌注下,剑气吐出来,长达一尺。
“住手!”老儒师大喝一声,衣袖一挥,浩然正气涌出,啪一声打在王振的剑上,宝剑立刻脱手,噗嗤一声插到了石质的地板上,犹自震动不已。
王振脸色铁青,但是不敢放肆。
“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动干戈?剑乃君子之器,不是让尔等行凶的!”老儒师一脸怒色。
“学生知错,还请老师恕罪!”王振为首的三人连忙揖礼认错。吕杨也揖礼道:“院监大人,学生知错,不该做那意气之争!”
“嗯,知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儒师脸色缓和下来。
王振看了吕杨一眼,脸上现出邪异之色,他向老儒师说道:“老师,学生刚才听这位丁科班的师弟出口成章,口若悬河,似乎才情不凡,学生十分仰慕,所以想要向这位师弟讨教一下!”
老儒师心中一动,圣道中人切磋才学这是允许的,只是吕杨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三名学生不对等。
吕杨只是丁科班,而自己的三名学生已经是乙科班的秀生,道业上高了两重,修炼的是浩然正气,而吕杨修炼的仅仅是隽永之气,质量上天差地别,而且吕杨刚才书写了一首诗,体内的隽永之气已经消耗过半,实在不宜和人比试。
“不妥不妥,吕学子道业太低,不甚公平……”
王振自然也知道吕杨道业低微,连忙道:“老师且放心,学生要比的不是道业和六艺,而是比诗文,比才情!”
老儒师转头看向吕杨道:“吕学子,你看……”
“比就比,晚生年岁虽轻,但也读书破万卷,在诗文上不会怕了谁!”吕杨笑道。
“哈哈,读书破万卷,我看你是吹牛的吧,我王振三岁识字,五岁读诗,十岁可成文,我尚未读书破千卷,你区区一个丁科生,难道打娘胎里就开始读书不成?”王振笑道。
“夏虫不可语冰!”吕杨淡淡道。
“我王振不屑与你争口舌,还是请老师是出个题引吧!”王振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就外面水边的芙蕖吧!”老儒师想了想,手指考学监外的半亩莲花。
王振点头,对吕杨笑道:“怎么样,还是你先来如何,是作诗还是作文?嘿嘿,无论作诗作文,我王振一概奉陪!”
“作文好了!”吕杨说道。
“既然如此,那好,我这里正好还有一截隽永墨条,就用来补你之不足吧!”老儒师翻手取出一个青湛湛的砚台,砚台上陈着一小块拇指头大小的墨条。
这不是普通的墨条,而是用纯净无比的隽永之气合着一些象牙粉末凝结起来的东西,叫做隽永墨条,仿佛一截羊脂白玉,看其质量已经属于上乘,这样的一小段,一百两纹银也难求。
吕杨大喜,连忙接过,信手用墨条在砚台上开始磨起来,只是一会,点点隽永之气被磨出来散化开,在砚台中形成一汪乳白色的隽永之气。
吕杨手执狼毫笔,走了几步,想了一想,立刻取过长桌上的白纸,沾饱了砚中隽永之气,行云流水般下三个字:“爱莲说”。
三个字呈浓郁的乳白色,比吕杨自己写出的字更加隽永悠长,吕杨满意无比,心想上乘的隽永墨条就是不一般,
“题目一般,看你能写出什么花样来?”王振和同来的两名同窗嘲笑。吕杨淡淡一笑,也不答话,继续写道: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隐圣人独爱菊;自大匡以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隐圣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文章简短,不过区区百来字,花之君子的风采跃然入目。有了隽永墨条,吕杨的隽永之气不再匮乏,一个个文字隽秀绵长,浓郁乳白,隐隐成光芒,字体乃是瘦金体,一个个风骨奇绝,配合爱莲说简直相得益彰。
“好字,好文!”老儒师不禁动容,衣袖一挥,纸上的文字立刻原封不动飞起来,立在半空,供所有人观看。
“这……这不可能,丁科生不可能写出这般水准的文章来!”王振目瞪口呆。他好歹也是有一二分才情的,对于爱莲说的好坏一眼就看得分明。若是让自己也写一篇,王振根本没有自信也能写出这样朗朗上口的小品文来,而且这小品文透出作者的高洁之志。
“王学台,请……”吕杨揖礼微笑道。
王振看着立在半空的爱莲说,狠狠瞪了吕杨一眼,开始踱步沉思起来,他也有几分才情,不单单只因为家世了得才傲慢无比,但是现在,他感觉静不下心来,想了好几个开头,发觉无一能够胜过吕杨这篇爱莲说。
看着王振正在苦思冥想,一张脸愈来愈难看,老儒师咳嗽一声,向吕杨招招手道:“你既然已经通过考学,那就我就将你安排丁科子字班吧!”
“子班,可是丁科最好的班?”吕杨连忙询问,因为在书院,丁科有十二个班,按照子丑寅卯十二地支排开,子排第一位。
“正是!”
“那多谢院监大人了!”吕杨顿时高兴,连忙揖礼拜谢,然后将砚台和隽永墨条递还给老儒师。
“这两样东西都送给你吧,希望你好生进学!”老儒师摆摆手,又招手叫来一个清俊学生,一指吕杨道:“将这位学生马上送到丁科子班!”
“可是,比试还没有结束……”清俊学生嘟哝一句,显然有些不情愿,她还想看一看王振出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