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看着手中之物,但见一团云絮状的金色游丝如烟似雾,带着令人迷醉的璀璨光华悬浮于瓶中。
这正是海王从封集德处获得的真正礼物,也是李柃此前密讯于他亲自许诺的晋升机会!
像他这般的修士,等闲利益早已无足轻重,远远不如维持现状来得划算,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突破晋升的机会。
只要有望晋升元婴,他可以抛舍当前绝大部分的利益,甚至不惜冒险。
虽然也有不少修士会在漫长的停滞当中陷入困顿,失却勇猛精进之心,但只要看到了希望,还是会有奋发之心的。
恰好李柃手中的智慧之香无比神奇,一经问世便有成功使得仙门修士突破晋升的实例,此后讲法,更有不少低阶修士当场晋升,这便让海王油然的生出了投靠之心。
他强忍住了当场验证此物功效的冲动,先行利用自己的手段分化气息,搅乱天机,使得各方前辈高人不要那么容易推算到自己的选择,然后详细参阅起李柃那边所给的密信。
……
“坊主,海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最近弄到一批好货,正待我们前去检验。”
“这么快就又有消息了?”
“那可不,我们是花了大价钱的,由不得他们不用心。不过据那帮人讲,最近弄到一株生长了上万年之久的槐木树,已然积聚灵蕴,化为灵木,此物珍贵异常,等闲人接受也不放心,需要您亲自前往交接,并顺带与海王见上一面。”
“槐木树再怎么珍贵,也不至于让本座亲自走这一趟吧,如此看来,是那海王想要趁机会见我?”
“应是如此,不知坊主打不打算与他见上一面?”
“既然他想要见面,那就见吧。”
海市中,销金窝,赵子仁得悉海王那边传讯,并无疑虑,痛快答应了与之相见。
金夫人有些迟疑:“海王是大海上的强者,行事素来肆无忌惮,这会不会是见财起意,想要……想要劫掠我们一把?”
赵子仁道:“没有如此行事的,大海上的强者们,远比常人还要更懂规矩。”
金夫人暗叹一声,她心中的确存着几分隐隐的担忧,生怕一个不留神,那边就来个黑吃黑,把他们连人带货都给扣押了。
不过身为魔道修士,也不可能轻易示弱。
魔道的草莽江湖,远比寻常散修还更信奉弱肉强食,倘若在此示弱,不要说谈好的货源,就是其他东西,也将一并失去。
所以,海王那边约见这座海市的新主,赵子仁根本无法拒绝。
不过赵子仁也并非完全没有防范,他不但召集了多名业家派来协助他的好手,还带上业恒生所赐法宝,通过西海的隐秘渠道来到海上。
此时,距离封集德找上门,已经过去足足月余,赵子仁也从魔道布置在人世间的眼线得悉了此事。
他甚至通过业家的消息渠道打探到,海王打算脚踩两只船,尝试在仙魔之间左右逢源。
“这种草莽巨枭心黑手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见财起意,把我们也当成水鱼来宰,不过他们同样存在着缺陷,不可能轻易下得了决心与我等为敌。
此去商谈,是为与之会见,建立起稳固的往来渠道,既不能失了和气,也不能轻易示人以弱,叫人看轻。
你们到时候一切行动听我指示,该硬的时候就硬,该软的时候也要有所让步……”
趁着海王那边的接引之人没来,赵子仁传音嘱咐自己带来的人,几名业家客卿和坊中部属连忙应是。
不多时,前方海面上,云雾深处,一个庞然大物缓缓现出身来。
那是海王座驾滚雷号。
它乘着波涛而来,万千海浪在其下方碾平,如同移动的堡垒,又似一整座堡垒在海浪的推动下飘荡。
浩瀚的天地元气紧随其后,形成了一片宛若风暴的云尾,天空中电芒闪烁,时不时相互碰撞,发出如同滚雷的声音。
这座宝船之名,由此而来。
有在船上了望的修士看见荒岛上等候的赵子仁等人,通知其他人过来接应,不一会儿功夫,就下来一名结丹修士和数名筑基修士。
那位结丹修士是海王座下大将,拥有着昔年血鲨王一半至八成之间实力的人物,也称得上是海上绿林的成名高手了。
他站在空中观察赵子仁一行人,但见众人阴气森森,颇有几分阴世冥土独有的肃穆寂静,其中赵子仁立在中间,如同鹤立鸡群,明显就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深邃。
此子似鬼非鬼,似神非神,乃是将阴煞转炼成为纯正阴炁,铸就鬼仙之躯的存在,但和寻常结丹境鬼仙不同的是,他所得仙位,并非从冥中祖庭,黄泉,幽魂,白骨,尸仙四大宗门而来,而是自行修出。
这比过去龙老仙所修之鬼仙还要更加难得,乃是受到整个冥土共同承认,哪怕冥宗之人也难以褫夺的冥道正果。
“此人修为不深,但是气机颇为奇异,也不知道是何根脚来历……”
大海上的强者们对冥土之事了解甚少,甚至就算海市本身的人,也不知晓赵子仁的真正来历,还以为那是躲藏在哪里修炼了几百上千年,终于有所成就的千年老鬼。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十七八年前,二十年前,这个赵子仁还只不过是个普通不过的凡俗世间平民,他们眼中贱如蝼蚁的存在。
是一场特殊的际遇,造就了他如今的身份,此间因果承负之微妙,足可堪比天地自然之造化。
“海王座下二当家,西海齐默生,见过赵坊主!”
那海王座下大将观察了一阵之后,朗声开口,并拱手为礼。
赵子仁道:“阁下平波大王之名,赵某久仰了,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亦同样拱手为礼,以平等姿态相见。
齐默生微微一笑,平波大王之名,还是他在过往自立门户,称王称霸的时候的诨名,自从被海王收服之后,早已不用了。这件事情按说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数百年间过去,除却一些早年就已经筑基,亦或晋升结丹境界的同辈高手,后世之人还真鲜有了解。
这大概可以说明,这位赵坊主也是几百年前的筑基修士?亦或博闻强识,不知从哪里打探到。
两人略作寒暄之后,齐默生便把赵子仁一行请至滚雷号。
此刻,滚雷号上,张灯结彩,好生装点了一番。
众宾齐聚,在海王的亲自带领下来到甲板相迎,乍看起来,完全就是以礼相待的模样。
赵子仁略作沉吟,降了下去与之见礼,海王也哈哈大笑,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欢迎之语。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封集德,吕闲云,杨鹤等一众筑基好手潜藏在人群之中,隐秘观望着两位结丹强者相聚的场景。
为防惊动对方,封集德一行人乔装变化,甚至运用人香法门改变了自己身上的气机波动,伪装得如同真实的草莽豪客那般。
此间主人海王鼎力相助,更是令得其未引起其他草莽散修的注意,甚至就连滚雷号上的其他几名副手,当家,都不知晓这些人真正的身份来历。
不过就算此行的目标近在咫尺,众人也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对付得了这般的结丹高手,甚至就连围攻都没有什么胜算。
真正赖以为重的,还是被正道暗中收买的海王本身,以及埋伏在附近数百里外,随时可以赶来支援的天庭战将和荡魔真君等人!
“这次稳了,他们上当了!”
看着赵子仁等一行鬼修毫不知情,与海王共同入座,宾主甚欢,几名潜伏在此的正道修士彼此相望,带着几分欣喜暗中传音道。
他们彼此之间站得接近,附近人生嘈杂,气息混乱,也多见彼此之间窃窃私语,低声交谈,因此这一番交流丝毫不见突兀,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多日苦等,终于要迎来结果,他们的心情无疑是欢欣鼓舞的。
这一次成功的关键,无疑还是获得了此间主人海王的支持。
他们的行动,得到了并未出场的幕后靠山李柃的直接支持,花费大代价直接收买海王,令得这般的强者都能为己方所用。
“滚雷号上法阵重重,一旦全部铺展开来,不啻于海上堡垒,只是发动尚需少许时间……
等下酒过三巡正好,趁着宾客尽欢,完全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不忙,先确定一下对方身份来历,以及在那坊市的地位要紧,其实这次引诱他们高层的重要人物出来,只为得到去往那边的办法,最好是能够全部生擒,确保万无一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客身份逐渐揭晓,和己方手中已经掌握的情报相对比,不难得出结论,这次的确是大鱼上钩了。
新任坊主赵子仁,来历身份不明,但却拥有着极强的实力,于三个多月之前大显身手,一举从魔道数家手中夺得海市的掌控之权。
他此番举动,甚至获得了海市幕后靠山业家老祖的支持,愿意扶持他上位,从无人知晓的神秘高手,一跃成为掌控海市的草莽巨枭。
这份成就放在阳世人间,已经不啻于西海的四大王,北海的血鲨王等强者了,只是资历上还有所不如。
而对封集德等人来说,无论将此人或擒获杀,那都将会是自己此生足以彪炳的功绩。
无论是镇守使体系之内的赏功罚罪,还是仙门历练的斩妖除魔,都能拿得出手。
哪怕在这一役中,自己只是敲敲边鼓,并非是主力……
原因无他,结丹高手之中,普通高手和强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既隐秘又明显的界限,提前抹杀一位可能成就巨枭,或者正在崛起当中的巨枭级强者,无疑是对正道的重大利好。
“嗯?不大对劲,那边怎么有个人跑了?”
突然,暗中守望的吕闲云看见赵子仁的随行部属当中,有一名并不起眼的跟班飞离此间,匆匆往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还有几名海王船上的船主级高手跟着他。
封集德也感觉不对,派人暗中打探一番。
海王亲自传音解释:“无妨,他们说此番带来了一批鬼灵歌伎,怕生意外,事先藏在了来时等候的地方,现在确认会面无恙,方才去给本座取来。”
“……”
封集德等人大感头疼,这海王阁下,多多少少有点儿寡人之疾啊。
不过那赵子仁也还真够小心的,给海王带来了礼物都还藏着掖着,就怕宴无好宴,不好处置,白白浪费了。
如今会面之后,没有察觉什么异样,方才命人去取来。
这本来无伤大雅,但不知为何,吕闲云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总感觉有点儿不对。
这般的思虑,一直到了小半刻之后,约定之中的动手时间到来,都还没有消除,反而是愈发的强烈了。
突然,前方的座位上,传来一阵摔杯的声音。
那是海王寻机找茬,对着一名不胜酒力的对方随员大发雷霆。
海上强者喜怒无常,找些借口刺探同行或者散修高手的底细,实在正常不过,双方之间的人都没有怎么在意,准备看赵子仁怎么处理。
不维护自己随员,说不过去,维护起来,又有可能引火烧身,让海王把茬找在他身上。
只见赵子仁哈哈大笑:“海王阁下,别演戏了,本座知你投靠了正道,要借此机会火并我等!
这件事情可还真是有意思,你船上诸人,甚至心腹臂膀都还不知,但你却一门心思为天庭效力,甚至还以为可以凭此册封仙位,招安上岸!”
“你……你怎么会知道?”听得此言,海王大惊,忍不住问道。
其他诸人也惊愕万分,一时半会有些晕乎。
夭……夭寿了!
咱们大王是正道奸细,一门心思想着招安上岸?
“怎么会知道?”赵子仁食中二指并拢,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因为我有智慧道果他心通,能感应他人思维意识,捕捉心声!”
“你的想法早已出卖了你,还有船上埋伏的诸位正道高手,仙门弟子,你们全都可以出来了,我上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你们,不必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