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山来,仅仅一个人。
可是山上,山下,无数对无法掩饰内心震惊和骇然的眼眸悉数凝视在他的身上。
携百骑而来,冲锋陷阱,腥风血雨之中不断有人倒下,最后唯独他一人战着。刀光剑影,暗袭箭矢,一路杀来,无人能够阻挡他。最后腾空而起,生生将黑马将军一分为二的画面让所有人都震惊骇然。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山去。
老将严寿静静地站在山寨门前,山风吹乱了他的苍白头发,那双浑浊的老眸凝视着走上来的年轻男人,那一刻他似乎更加的苍老了。
他摘掉腰间的佩剑,然后卸下身上的盔甲。身边属下将领脸色微变,急忙阻拦的时候却被他顽固地推开,最后只剩下一身白色贴袍的他脚步踉跄地走下山。
辰伟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坐在枯草堆上,瞥了眼山脚下混作一团的敌兵,他终于有空抹了把脸上混着血水的泥巴,双眸有些迷离,喃喃自语着。
“草泥马啊,累死老子了啊。”
……
走到辰伟背后的严寿恰好听见这句话,一向不拘言笑的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瞥了眼这家伙的背影,然后摆正肃容,走到辰伟身前,手捧佩剑,面无表情地说道:“辰将军,我严寿不遵军令,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只求一死!”
辰伟疲惫地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对,是该死。”
严寿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不堪受辱的他立即横剑在脖颈,就像自刎以死谢罪。
而辰伟微微地掀开眼帘,微微喘着气道:“你若死,我就白上来一趟了。”
“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既然错过了,便将功赎罪罢了。”辰伟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站了起来,拿掉严寿横在脖子上的剑,涣散的眼神微微有了些生气,看着他继续说道:“刚才拼命过头了,力竭体乏,稍等还得严将军你举旗为号,杀下山去。”
严寿老泪纵横,郑重跪在地上哽咽道:“末将以往处处为难将军,将军却待我如此大义,末将只有以死为报!”
辰伟想扶起严寿表示自己的坦荡宽容,可是他实在累得筋疲力尽,微微苦笑道:“严将军言重了,以死相报不必了,你若能够扶我一把,已经感激不尽。”
严寿急忙搀扶住辰伟,慢慢地向山上走来。走到山寨门前,只见灰头灰脸、狼狈不堪的士兵将领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片,眼眸发红,都凝视在辰伟的身上。
“将军!”
“将军!”
……
这些素来对辰伟不待见的将领们都愧疚难当地跪在辰伟面前。
“诸位请起,大战未完,还需大家一鼓作气!”辰伟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众将领面面相觑,皆跪在地上不动。
辰伟微微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的时候,一名将领脸容奇怪地说道:“将军,敌军……敌军他们都退去了!”
辰伟一愕,急忙转身向山下望去,只看见围在山脚下的敌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辰伟不由暗叹朱隽果然智谋过人,想必猜到自己会两军夹攻,而且己方士气下降,果断选择了退军。
山脚下川道,贾诩远眺敌军竟然退去,不由回头朝范坚叹道:“匹夫之勇退万军,辰将军乃真将才啊!”
范坚也是感叹不已。
孙厚问道:“贾先生,那我军要不要趁势追击?”
贾诩却摇了摇头道:“敌军并非败退,退而不乱,有条不紊,我军阵形刚稳,不宜犯险。我等先与辰将军汇合,再做打算。”
……
这夜被袭,设寨在山上的三万士兵几近损失两成,而辰伟驻守在川道上的一万兵则损伤不够两千人。严寿等人对辰伟再无傲慢之意,甘心服从辰伟麾下。经过此战,辰伟也算在军中立下威信,士兵将领都对辰伟敬佩得五体投地。辰伟趁机将贾诩升为军师,严寿等人也无异议。
大军重整后,两日后来到了曹阳城,大军驻扎在曹阳城休整,待旦日便可以到达洛阳。
当年董卓率军进洛阳,旋即掌控朝中大权。其为人残忍嗜杀,倒行逆施,招致群雄联合讨伐,最后董卓挟持献帝迁都长安,而牛辅以及李凤姬之父李昌被董卓留下掩护,李昌身死后,牛辅归途中恰好被辰伟所救。
董卓西迁长安时,临行把洛阳的金珠宝器、文物图书强行劫走,并焚烧宫庙、官府和居家,并胁迫洛阳几百万居民一起西行,致使洛阳周围“二百里内无复孑遗”,室屋荡尽,荒芜凋敝,无复人烟。
辰伟大军一路而来,皆可见破城难民,山贼盗寇横行,抢掠百姓,看见大军时便落荒而逃。经过城池山县,辰伟都勒令士兵不准扰民,凡拿平民一根稻粳都定杀无赦,一时间士兵肃正,无人敢欺压百姓。有时辰伟更是调遣分支部队征讨山中窝寇,奈何山贼太多,难以清扫干净。
“将军,天下到处都闹饥荒,人相食,落草为寇在所难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前路万千大山,你总不能每次都遣军征讨啊。”贾诩说道。
辰伟心中感叹,再不调军征讨。这日,大军经过了陕县。辰伟来到三国时代,和杜娘出山,来到的便是陕县。那次杜娘死在了李蒙的手中,辰伟也亲自手刃李蒙,为她报仇。
这次辰伟重回故地,回想起杜娘来,心情不由悲怆失落。辰伟让大军驻扎在陕县,陕县的百姓纷纷惊慌而逃,因为这些年贼兵抢掠烧夺的事情发生太多,百姓们见到士兵便心慌。而当百姓们㊣(5)见到这支军队只是驻扎在陕县之外,并没有入县,而且军律严明,竟然没有一名士兵占用百姓的任何财物,百姓们对主将辰伟大加称誉,不少百姓还给辰伟送来了本地的蔬菜水果。看见这些穷苦百姓从牙缝挤出这点食物,辰伟感动不已,都悉数送还。百姓们口口称赞,纷纷相告,附近几个县的百姓都知道长安来了一位仁慈将军。以至不少青壮年流民前来投靠。
傍晚时分,辰伟本来想独自前往杜娘的埋葬地凭吊,董白坚持随行,无可奈何也由得她了。
山坡上,乌云黑压压的,偶尔有风吹来,夹着雨丝。辰伟看着杂草丛生的荒坟,愁绪万千。
“杜娘,我来看你了。”辰伟站在荒坟前,看着那简陋的木碑,似乎想起了她往昔的音容笑貌,声音有些哽咽。
“一年了,你在这里孤独吗?”
……
“嗯,我过得很好,还当了将军,娶了妻子……当年你曾经问过我从何而来,我说我从南山而来,其实我骗了你……”
董白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清理着荒坟的杂草,口里还念念有词的,尽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什么穿越而来,什么古代人现代人之类。董白凝视着那个坐在坟前又哭又笑的男人,忽然觉得很难过,觉得他是天地间最有情义的男人……
入夜后,辰伟和董白返回陕县,两人同骑一马,董白乖巧地窝在他怀中,轻声地说着些快乐的话哄辰伟开心。见到逐渐乖巧的刁蛮女,辰伟嘴角微挑,黯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终于,大军再次离开。临行前附近的百姓十里相送,让辰伟感叹百姓的淳朴善良,不害他们的官便是好官,多么单纯的人儿啊。
两日后,辰伟率领的大军终于来到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