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边已经透着亮,但长社城内的暮色还是浓厚,灰蒙蒙的雾水飘荡在大街小巷。
天气寒冷,城内还躲在被窝里的居民早被街道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呵喝声吵醒。湿漉漉的石板街上,大量的曹兵不断地奔走,还在朦胧惺忪中的居民不知何故便被粗蛮的曹兵冲进屋撤出房屋,然后大肆翻查。
衣冠不整的居民们聚在大街一角,面对着鲁莽粗暴的曹兵,敢怒而不敢言,互相窃窃私语间,才大知道昨夜曹营中出了大事,曹操的府中出现了刺客,才会如此大动干戈,大批的曹兵在全城寻找刺客的踪迹。
督长许夏站在街区的最中央,身边的两个曲长颤巍巍地站在他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上司。这位头子的脸色就像长社城上空天气一样的阴霾,显然,城内竟然出现了那样严重的事情,心情又怎么会好呢。
许夏脸上带着怒容,他已经四十有六,他从戎二十年,不知参加了多少大小战役,不知换了多少主公,才由一个普通的伙夫爬到今天可以统率一千人的督长。他没有力敌千军的骠勇,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智谋,他只是踏踏实实地做事,上头吩咐办的事情他就算做得不够出彩,但绝对不会出现差错,正因为如此,跟随了曹操这样务实的主公,他才在短短三年内,一爬再爬达到了今年的位置,他珍惜着这地位来之不易,所以办事越发的谨慎,从来不敢出丝毫差错。
他管辖的任务区域便是西城的城防工作,有条不紊从无差错,事实上他也一直认为自己都做得无可挑剔,所以他昨晚睡得很踏实,但苍天似乎向他开了个玩笑,主公的府邸内竟然出现了刺客?
刺客从哪里来?如何混进城?从哪个城门混进来?又如何混进曹府?
太多的责任需要追究,虽然他只是管辖西城门的城防,但作为防护的其中一环,很显然这件事他绝对逃脱不了责任。他几乎肯定自己会因为此事而丢了腰间象征地位的佩剑,曹公治军严明,甚至自己会因此丢了性命,如此他只想能够找出刺客,将功赎罪,也许能够免于一死。
“头,这一带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麾下的屯将不断汇报消息,很显然这些消息都无法让许夏脸上的阴沉消淡一些,反而越来越凝重了。
“保证不漏掉任何角落?”许夏几乎是强忍住胸腔内的怒火和不忿,声音抖颤地问道。
“就差没把地板翻过来了。”那屯将脸色也是难看,出现刺客的事情实在太过严重,不仅仅许夏,就连他们这些部下也会受到去牵涉。
一名屯将管辖一百兵,一个督长管辖十个屯将。而许夏麾下的十个屯将陆续地汇报了,结果都是坏消息。
“再找,***给我再找!”一直强忍住心中惊慌和愤怒的许夏再难以保持平静,狂怒地冲着部下咆哮起来。
那十个屯将面面相觑,其实有小道消息说刺客早已经逃出长社城,甚至司马先生亲自捉拿都一无所获,而且此刻既然逃走了,就不可能再重返长社城,既然如此在城内搜查恐怕就难有结果。但是上头的怒火让他们不得不服从命令,对视几眼后,便立即转身,带领着自己人马重新翻查。
许夏把属下的脸色看在眼里,眸里也闪过一抹无奈之色,他何曾不知道接下来搜查的行动都是徒劳的,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就算明知没有结果也不得不尝试。
“你们两个跟我来!”许夏回过头狠狠地剜了身边两名曲长,然后上马,也加入了查找刺客的行列。
上头都如此着重,下面的部属自然不敢大意,更加的落力,就差真的挖地三尺了!
在西城内墙下有一片五分大的荷塘,冬天时分,自然没有荷花,只有零散的荷叶漂浮在水面。在荷塘岸边不断有拿着长矛长枪的士兵在认真地翻找着草丛,甚至连城脚堆砌的乱石都没有放过。但没有人把目光注意在荷塘内,因为大冬天的,水温就像冰一样,没有人能够在水里躲藏。
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在荷塘边缘的一处水草荷叶的掩护下,隐藏着一个人。
辰伟脖颈以下都淹没在水中,背部靠着荷塘边缘的泥土,头边长满了水草,而头顶则是几块荷叶。此刻他的嘴唇就像涂了一层雪霜,脸色苍白,但双眼还是有神,警惕地注视着岸边搜查的敌兵。
他侥幸从司马懿手中逃走,但没想到的是返回城内的时候,城内的曹军已经戒严。更糟糕的是他混进城恰好遇到了大批曹兵地毯式的搜查,他不断转移躲藏的地方,最后被逼得躲进了城脚的荷塘。
水中的寒气不断地消耗着辰伟体内的热量,他已经在水中躲了一个多时辰,若无那股阴阳之气一直散发着热量保持体温,或许他早已经被冷死。纵使如此,司马飞雪的一剑已经重创了他的内腑,在他左胁肋骨位置有一个伤口,深得几乎到了心脏位置。
之前他在岸上某个荒废的房屋内匆忙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但此刻躲在水里的他绑在伤口上的绷带已经滑脱,隐约可见翻白的伤口,没有半点血色。
“就算有阴阳之气护体,但如此浸水,恐怕也熬不多久。”辰伟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已经微微颤抖。他看了眼岸边的士兵,初步判断也有上百人,此刻身受重伤,乏力的他恐怕也难以突围。
突然,岸边响起马蹄声。
“见过督长!”岸边搜查着此刻的士兵们纷纷行礼。
许夏眉头紧锁,眸子扫了一片周围,然后指着荷塘问道:“这里有搜查过没有?”
人群中急忙走出一名队长,来到许夏身前恭敬道:“督长,这天时,水里太冷藏不了人……”
“我问你有没有搜查过!”许夏的眸子立即冷了下来。
那队长浑身抖颤了一下,摇了摇头。
“啪——”许夏一巴掌便将那队长掴得倒地,然后怒喝道:“我说过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听到没有,任何地方!”
周围的士兵们立即吓得开始搜查荷塘,不断用手中的长矛将荷塘边缘的水草和荷叶挑到岸上。
躲在水中的辰伟脸色剧变,头顶的岸边甚至响起了脚步声,距离他只有几米远的荷叶水草都被挑了起来……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但岸边敌兵太多,如何是好?”辰伟脑海急转。
突然头顶的荷叶被掀开。
“糟糕……”辰伟心中大惊,急忙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底。
完全进入水中的辰伟只感觉身体更加的冰冷了,鼓着的腮也慢慢凹了下去,“气不够……”
辰伟躲在水中过一秒钟,就感觉过了一年。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宁死一搏……”辰伟一咬牙,决定死拼。
突然,头顶响起一声大喊,“督长,我们在街尾一间破房子里发现刺客的血衣……”
正要浮上水面的辰伟身躯一震,静静地匍匐在水中。
“赶快带我去,所有人都跟我来!”许夏脸露喜色,立即下令岸边的士兵跟着他朝街尾赶去。
“天不亡我……”辰伟重新浮出水面,心想肯定是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在破屋里留下的血衣被发现了。那时候形势紧迫,他未能有机会藏好血衣,一直心有戚戚,没想到此刻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辰伟等岸边的敌兵撤离,立即爬到岸上,此刻**的他被寒风一吹,冷得他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
辰伟咬破嘴唇,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再不犹豫,趁敌兵复返之前离开。
也许敌兵都朝街尾集合了,辰伟反而轻松地越过了西城,重新回到曹府。
趴在屋檐上的辰伟远远地看着曹府周边比之前多出了不止五倍的防卫,不由暗暗叫苦。
就在辰伟思考着有什么办法潜入曹府的时候,紧闭的正门突然打开,出来之人竟然是司马懿。
藏在对面屋檐上的辰伟急忙矮下头,只露出一双眸子注视着对面。
“司马先生,据西城那边回报,在一间废弃的房子里找到一件血衣,但不确定是否是刺客的。”
司马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立即随我去!”
见司马懿抽调了部分兵力,那么周围的防御力顿时减少了许多。辰伟眼眸闪过一抹侥幸,悄悄地下了屋檐,着地的那瞬间只感觉双眼发黑,头一阵麻痹,等了片刻才缓过来后,他悄悄潜到防守最为薄弱的东边围墙,趁还暂时没有守兵补缺的时候,使劲最后的力气跃上围墙,见围墙内没有人后,才跳了下来。
令辰伟自幸的是,府外把守森严,府内的防护却低了许多。辰伟噙着最后一口气,找到季馨君的宅院,翻过围墙时已经彻底没有力气,整个人从墙上掉了下来。
“啊——”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焦急的小素突然看见墙上掉下一个人,吓得惊叫一声。
“别……别叫……”辰伟喉咙嘶哑地嚷着,生怕小素的喊声引来别人。
小素见竟然是辰伟,转身就跑。
“喂……”辰伟已经没有力气再喊出声。
下一刻,小素便带着季馨君跑了出来。
季馨君见到趴在地上的辰伟,脸庞霎时变了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赶快把他扶进房里去。”
季馨君一边吩咐着,一边拿出她随身的药箱,来到床边,当她看见辰伟下胁那一伤口时,冷静的脸庞也不由微微失色。
他受了如此重的伤,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季馨君脑海浮现不可思议一词,动作利索地开始处理辰伟身上的伤口。
“伤口竟然封住了?”季馨君眼眸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之色,“这样深的伤口常人早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他竟然……”
季馨君越检查越震惊。㊣(8)
辰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季馨君朦胧的面孔,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季馨君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几分怒意娇斥道:“你怎么还回来,逃了还有一线生机,你难道不知道全城都在搜你吗,回来是死路一条!”
不知是不是昨夜一整晚未眠的缘故,季馨君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却布了几根血丝。
辰伟轻轻地点了点头,干裂惨白的嘴唇微微地张合着:“我知道。”
“你……”季馨君真怒其不争,忍不住又要骂。
“可是……我不回来……他们就会发现我是假……假……会牵涉……你们……”辰伟气如游丝,眼睛翻白,话未说完便直接昏死过去。
季馨君娇躯一震,紧咬着嘴唇。
小素见辰伟闭眼,以为他就要死了,急忙喊道:“小姐小姐,你快快救救小辰将军……”
季馨君脸色苍白,看着昏死过去的辰伟,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说道:“小素你到院外看着,无论什么人都不要开门。”
【1、先来一章3700字的,今晚深夜不出意外还有一章。
2、粉丝榜实在太拿不出手,所以木头厚着脸皮,第一次求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