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临潼县上刚下了阵细雨,却洗不去这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小县城的古朴。
在临潼县的东边,有一条古道从山岗向古镇延伸,一直蜿蜒到达江边。道路右边是缓缓流淌的江水,左边尽为低矮的平房或吊脚楼。清一色的砖瓦泥木的穿斗式结构,依山傍崖而筑。狭窄的一溜平房顺地势起伏而高低错落,直到小县城东门。
因为刚下过雨,道路有些泥泞。但这日是初一,正是赶集日。雨停时,正中午时分。小县远近的村落乡民或者山里的猎人陆陆续续到临潼县赶集。在络绎不绝的人行道上,一个身穿墨绿色衫,头戴斗笠的青年随着人流慢慢地走进了这座古朴的县城。
进入县城的街面上,扑面而来的是宁静的气韵和古远的格律。木柱、横梁、夹壁墙;那雕镂的小窗、歪斜的门楣;房上泥瓦,当街砖墙,无不显示出久远年代风霜侵蚀的痕迹。
戴着斗笠的青年走在小店排列的青石板街面上,不同的小店挂着不同的布幌,什么“汤麻饼”、“木器”、“铁器”……
这些小店也没有什么吆喝叫卖声,守店的大多都做着各自的事情。不过这青年走进一间汤粉小店时,小二立即热情地招呼了上来。
“客官,吃点什么呢?”小二应该是本地人,长得很质朴老实,笑起来很憨厚的模样。
“随便来点饱肚子的就行。”青年微微笑道。
“好咧。”
小二走开后,青年选择临边的一张表面斑驳裂皱的木桌旁坐下,桌面上摆放着色泽深黯、透出几许拙朴风味的盂碗茶盏和茶壶。
青年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风尘仆仆却遮掩不住秀俊的脸庞,也许赶路了好些天,嘴巴周围长了半寸长的胡渣子。
此人正是辰伟。
趁着小二上菜的空闲,他转头望向了外面的街面。
街面上,男女老幼,着装简朴,大都是赶集的人。在铺店斜对面,应该都是一些猎户在搬着摊子,前面都是山上打来的一些猎物和皮毛。
引起辰伟注意的是,摆放在地上的几个摊中,大多数都是一些野兔麋鹿之类的动物,但是其中的一个地摊前摆放的猎物之中竟然是一头黑熊和一头白虎。白虎尤为珍稀,周围不知多少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对着地摊上的白虎黑熊指指点点的。
“客官,猪肉汤粉一碗,还需要什么随时喊小的就是。”小二笑道。
“小哥儿,你们这地的猎户都如此剽悍吗?老虎黑熊都能打下来?”辰伟有些好奇。
那小二瞥了眼外面,然后笑道:“听客官口音不是本地人,自然有所不知呢,在俺们临潼县能够打虎杀熊的就只有赌鬼刘家的那痴呆儿二崽子,那二崽子虽然痴呆,但天生神力,吃人的老虎在他面前就像猫一样……所以人家打一个月的山鸡野兔卖的钱都不够他二崽子进山逛个圈出来赚的钱多。那也没办法,别说那虎骨虎肉,那一张白虎皮至少值几十俩银子呢……”
辰伟听得有趣,忍不住望外又看了一眼。
那小二也是健谈,反正店里没什么客人,他刚才站在旁边继续唠叨道:“可惜啊,赚再多的钱也不够他那死烂赌老子输的。当年在县城里还有点地产,后来都抵押去赌钱了,全部赔光了,老婆也给他活活气死的,最后只能带着个痴呆儿搬到山里去了,开了个小店,给来往的旅客商贩歇脚的地方,能赚多少钱呢,每次输光钱了,就会赶二崽子进山,打不到老虎就不能回家,那傻二崽子虽然有一身蛮力,但老虎又不是到处可见的鸡鸭,哪里这般容易打到,可那赌鬼刘也够狠心,有一次竟然连续半个月不给二崽子回家,回来了也用棍打出去,天底下怎么就有送儿入虎口的狠心爹呢……”
辰伟微微一笑,天下世态,自然包罗万有。仅当听个故事,吃完汤粉后,辰伟把一小锭银子搁在桌上,微笑道:“这位小哥,请问骊山怎么走?”
“骊山啊,出了城往南走五里就到了,虽然不远,但山路嘛回转十八弯,崎岖难行得很,路不好走,还容易迷路呢。不过那二崽子就是住骊山脚下的,要不你等他散了摊,让他给你带个路也好。”
……
就在此时,街面突然响起了喧哗嬉笑声。声源处正是那摆老虎黑熊的地摊,辰伟拿起包袱斗笠走了过去。
人群中,十几个地痞围着一个身躯庞大的家伙嘻嘻哈哈地笑骂着。这家伙长得崇若泰山,胸背虎腰还不足以形容他的雄伟,只是他脸上憨厚的傻笑破坏了整个人的震慑力,显得人畜无害。
“二崽子,你想想这老虎重几百斤,这皮毛不就个半两重嘛,你这老虎卖五十两银子,折算下来这虎毛不就几铜钱嘛。别说老子不厚道,老子给十个铜钱你,你把虎皮给我扒下来!”
说话的是这伙地痞的老大,名叫陈七,大舅哥是临潼县的官老爷,无赖仗势十分嚣张,收罗了十几个青皮拉帮结派,整天招摇过市,横行霸道,典型的市井霸王。过些天恰逢是他大舅哥生辰,这白虎皮珍稀得很,正好可以当寿礼。
要知道老虎身上最值钱的地方不外就是虎鞭虎皮,听见陈七出十个铜钱买虎皮,围观的人们纷纷暗骂陈七无良卑鄙。
二崽子憨乎乎地摇头傻笑道:“俺爹爹说白虎皮值二十两,十个铜钱不卖不卖……”
“你这白痴……”陈七怒笑骂道:“你知道一两银子能换多少个铜钱吗?”
二崽子伸出手指认真数了数。
“手指够用么?”
二崽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傻笑道:“不够。”
“那就用脚趾嘛!”陈七笑道。
“对哦……还是不够用。”
“哈哈……”人群中爆发出嘲味很浓的笑声。
“那老子告诉你,能换十个铜钱。你说虎皮值二十两,那就是两百个铜钱,我这里有三百个铜钱,这样你可以把虎皮卖给我了吧?”陈七摸出个钱袋,笑道。
“能卖,能卖!”二崽子高兴地笑道。丝毫不知一两银子能换上千个铜钱。
围观的百姓顿时忿忿不平地小声骂了起来。
“吵什么吵,那么多话信不信老子在你们脸上开多个口啊?”陈七恶狠狠地扫视周围的人,破口大骂道。
那十几个喽啰也凶巴巴地赶开围观的人。
“好了,赶紧给老子扒下来!”陈七回过头笑道。
二崽子立即抄起刀就把虎皮三两下就扒了下来,动作很为熟巧,血淋淋的递给陈七。
陈七却皱起了眉头,怒骂道:“你到底会不会扒虎皮,竟然流血,扒成这样谁还敢要啊……”
“扒皮了,当然会流血……”二崽子脸上还是傻乎乎地笑着。
“臭白痴,谁说扒皮就会流血的。”
“会流血。俺打老虎的时候被虎爪抓伤也会流血。”
“你骗人吧,怎么会流血……”陈七冷嘿嘿地笑着,那眸子闪着戏谑。
二崽子低着头傻笑着:“会流的,会流的……”
“你证明给我看一下?你就砸这块石头吧,用拳头砸,看看手会不会出血。”
“好!”二崽子走到旁边的一块坚硬的花岗石头旁边,抬起拳头就砸。
“没出血嘛!”陈七大笑道。
二崽子又重重地砸了一拳。
“砰”又是一拳,终于,拳头出血了。
“看,血。”二崽子举着满是鲜血的拳头笑道。
陈七这伙地痞已经笑得抱腹,指着二崽子骂着这白痴真好耍。
二崽子跟着傻乎乎地笑。
……
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的辰伟看着二崽子那天真无邪的傻笑,似乎被刺痛了眼。
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陈七说道:“这位兄弟,这虎皮我出一百两,把它卖给我怎样?”
那陈七正笑得挺不直腰,突然听到有人出价一百两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百两?”
“对,一百两!”辰伟笑道。
“成交,拿钱来!”陈七狂喜。
“这里一千个铜钱。”
陈七脸色骤变,怒视辰伟,阴狞笑道:“你玩老子?”
“当然不是,你刚才说的啊,一两银子等于十个铜钱,一百两就一千个铜钱,有什么不对吗?”辰伟微笑道。
“去你***,老子什么人你知不知道,给我打死这东西……”陈七果然跋扈,立即让㊣(7)手下喽啰动手。
但是未等那些喽啰动手,陈七便发现自己的咽喉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利刃。
“别动!”陈七吓得几乎尿裤子,急忙喊住手下的喽啰。
“你说割一刀会不会流血呢?”辰伟眯着眼笑道。
“会,会……”陈七的声音抖颤了起来。
“会吗?你证明一下嘛!”
“不……不……”
“怎么,难道要我帮你证明吗?”辰伟手中的血刃剑立即紧了些。
“我砸石头,我砸石头……”陈七走到刚才的石头旁边,当他脖子离开辰伟手中的剑,立即撒腿就跑,一边回头嚷着你等着,老子一定找你报仇的话。
辰伟不以为然地收回剑,然后走到二崽子身前,走进才发现这家伙身躯着实大得惊人,简直就像一座小山一样,连他也感觉到压迫感。
辰伟仰着头看着他的脸笑道:“听说你住在骊山,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带我去好吗?”
“俺带你去,不要钱!”二崽子憨憨地笑道,“不过俺爹爹去赌钱了,俺要等他回来才一起回去。”
“好,我陪你一起等。”辰伟笑着,然后走到石头上准备坐下,可当他刚碰到那坚实的花岗岩石头,突然传来喀喀的两声,那偌大的石头竟然碎了开来,内部竟然化为了粉末。
想起刚才那三拳,辰伟愣愣地望向那庞然家伙,我勒个去,这也太变态了吧。
给读者的话:
第三更~祝大家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