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蜀山,暮色沉沉。
影影曈曈的阁殿檐头在山林中若隐若现,烟雾弥漫,犹若仙境。
和半山腰的雄伟建筑比起来,在蜀山最高的青风崖之上,只有一间小茅屋,扎了一圈竹篱笆,屋前摆放了一副竹制桌椅,在桌面上有一套檀木茶具,煮茶的是一位脸色苍白轻柔,澄澈空灵的超凡女子。回到蜀山后,她依旧还是一袭如同山顶白云一般白的轻纱,清茶飘香,山竹叶响,衬托她不像尘世人,而像姑射仙子,美极了。
在数丈之外的悬崖边上,一位年龄在四十左右的男人临崖而立,山风吹来似乎要把他卷下数百丈深的悬崖,可他双脚却如同扎根一般,没有丝毫的晃动。
司马飞雪倒了一杯新煮的清茶走到悬崖边,双手递给那男人后,并肩而立。
大凡高山,可以见到云海,西川多山,尤蜀山的云海更有其特色,奇峰怪石和古松隐现云海之中,波澜壮阔,一望无边,远近大小山峰、千沟万壑都淹没在云涛雪浪里,流云散落在诸峰之间,云来雾去,变化莫测。
“相隔几个月,爹终于又能喝到雪儿亲手煮的雀舌茶了。”司马徽笑道,“不知为何,同样的茶,同样的山泉水,可经过雪儿之手,味道就格外的清幽味香。”
司马飞雪浅浅一笑,说道:“爹若喜欢,飞雪以后天天煮给你喝,就怕你喝多了,会腻。”
司马徽朗声一笑,看着眼前一铺万顷的云海,笑道:“雪儿煮的茶,爹是永远都不会腻,只是眼前这番云海奇景,爹都看了几十年了,却有些疲劳了。”
司马飞雪望向远方云海,此刻正是风平浪静时,云海波平如镜,映出山影如画。
司马徽指着眼前的平静云海说道:“雪儿,你看那峰头像不像扁舟,此刻风平浪静,它就永远静静地待在那里,没有风浪,自然就没有颠簸,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可是风起云涌时,白浪排空,惊涛拍岸,似千军万马席卷群峰,那些扁舟便会摇摆不定,最后淹没在波涛汹涌的云海之中……”
“我们蜀中剑阁其实也是一艘巨舟,一直屈居西蜀狭地,风平浪静时,还能安稳浮在云海之上,可如今大汉风雨摇摆,岌岌可危,惊天巨浪滚滚而来,你说我们蜀中剑阁还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安稳吗?”
司马飞雪秀眉微微蹙起一丝,忽而眼前云海风起云涌,波涛滚滚,奔涌如潮,云雾移动而来,似乎伸手就能掬起一捧云。
她轻声说道:“苍天已死,我们蜀中剑阁又怎么能避得开浪潮风浪呢。”
司马徽轻轻一笑,说道:“现在中原烽烟四起,群雄争霸,虽然我们西川还未殃及,不过恐怕这样安静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崆峒山已经按捺不住,联合了曹操,当年祖师爷曾预言四百年后必定天下大乱,如今恰好印证。而且失踪了四百年的《八阵遁甲》如今也回归我们蜀中剑阁,看来大势已然,我们蜀中剑阁也不能苟安……”
“爹你的意思是?”司马飞雪娇躯一颤,望向司马徽。
司马徽双手背负,静静地看着远方波涛云海,说道:“祖师爷曾说过四百年后的今天将会有圣人出,凡我剑阁中人,皆宜顺天从正,天下一统,以乐太平……”
司马徽转过身,看着女儿,“能够让天下一统之人必定是不凡之枭雄人物,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夜观天象,东星明亮,而崤山恰好在东边,而关东曹操和袁绍最为势大,只有这两人当此之任,之前我曾让你下山寻找《八阵遁甲》同时还让你留意祖师爷遗言中所说的圣人,不知有没有线索?”
司马飞雪沉吟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到底何人?”
司马飞雪沉吟了片刻后,抬起头郑重说道:“洛阳辰伟。”
“辰伟?”司马徽眉头皱起。
“我查过他的经历,他发迹于崤山,后入长安,隶从董卓,后东征洛阳,抵御曹操有功,被封为大将军,如今拥洛阳两郡之地……”
“这个人无论出身地点还是名字,都暗合了祖师爷预言中的‘星辰落于崤山’……”
“圣人当胸怀天下,温厚大义,此人你有何了解?”
司马飞雪咬了咬嘴唇,说道:“他……当得起圣人二字!”
司马徽静静而立,沉思良久后,轻声道:“飞雪你再下山,务必确定此人是否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此事关系我们蜀中剑阁的兴亡,容不得丝毫差错。”
——
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强忍下积储了许久的欲火,还要哄董白这丫头去休息,辰伟着实不容易。走出房间时,辰伟只感觉喉咙有些燎火,干得渴。
就在他准备喊过春芳这丫头端碗凉茶过来的时候,耳朵竖起,脸色微变,在洛阳城内还能有谁竟然胆敢闯入将军府?
辰伟没有时间回到自己房中拿天问剑,直接疾奔而出,走过一条长廊,拐了个弯直接冲进了二崽子的院子里,身形急停。
在院子屋外,王薇秀脸色苍白地站在门边,在她的脖颈上横着一把雪铁刀,刀锋在王薇秀雪白的脖颈上割开了一个微小的口子,鲜血慢慢地流下一痕,鲜红的血和雪白的肌肤映衬下,格外的显眼。
拿着刀的是一个穿着素洁白衫的男子,给人一尾银环蛇的阴冷印象。此人辰伟并不陌生,正是韩华。
在三步之外,二崽子就像被触怒的大山里四百斤重的野猪,豹头环眼死死盯着韩华,嘴角流出一道血丝,身上的衣服更是凌乱破烂,露出了那件刀枪不入㊣(5)的软甲。因为手无武器,双手左右抓着了摆放在院落内的沉重石凳。
院落已经一片狼藉,那张石桌已经被劈开数块,地面散落着花盆叶泥,显然之前经过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
二崽子受了伤,从韩华凌乱的发根和衣衫来看,也知道他肯定吃了暗亏。
辰伟脸色阴沉无比,径直走到二崽子身前,扫了眼神色苍白的王薇秀,确定她脖颈的微小创口只是皮外伤后,便冷冰冰地盯着韩华,寒声道:“韩华,我们的旧怨我们还没算清,你却闯入我将军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少啰嗦,把神芝草给我,这女人我还你,若有本事你大可再抢回去。”韩华冷漠地说道。
“神芝草我已经用去救人。”
“我知道还有一根,就在你身上!”韩华冷笑道。
辰伟面沉如水,知道韩华这些天肯定蛰伏了许久,从自己身上得不到机会,便转移到挟持人质身上。
“这女人值二百两,你大可杀了,我身为洛阳城城主,我不差这个钱!”辰伟冷淡地说道。
王薇秀脸色惨白如纸,双眸暗淡无光,嘴唇被自己咬出血丝。
韩华却瞥了眼双眸喷火的二崽子,缓缓冷笑道:“辰伟,当初在骊山你不要命地去救那个傻子,要不是你也是哥傻子,要不就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而她是这个傻子的媳妇,你别以为在我面前装什么冷血无情,我数三下,把神芝草交出来。”
“一!”
辰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无动于衷。
“二!”
二崽子焦急地看着辰伟,那张石凳腿竟然在他手掌中生生捏成齑粉!
“三!”
王薇秀绝望地闭上双眼。
韩华眼眸露出一抹愤怒杀机,手中雪铁刀一颤,横抹王薇秀脖颈。
“成交!”辰伟低喝一声,负在背后的拳头指甲陷入了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