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文志轩嘴角就忍不住挑了起来,自从来到长安,他便感觉到自己即将引来自己人生的新起点,事实上确实如此,不但和年轻美貌的千金小姐订婚,顺便搭上京城世家袁氏这条大船,而且很快便能察举为【城门司马】,正式踏入仕途。
他正了正头顶的冠,只感觉铜镜里面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冠冕是紫色的,正合了个“紫气东来”,自己又怎么不官运亨通呢?
而且今晚他还有幸和董璜董少爷一起赴凤鸣阁喝酒,要知道董璜乃当朝相国董卓之侄,攀上董璜这条大树,对自己的仕途肯定百益而无一害。所以他今晚带足了银两,甚至还拖欠了书童的薪金,就是为了让董璜少爷今晚玩得痛快。只要董璜少爷欣赏自己,花这五六千两值得。
书童来唤少爷了,道门外已经准备好马车。
文志轩拍着书童的肩膀笑道:“小松啊,这次先欠着你这年的薪酬,等少爷当了官,欠你的十倍奉还啊。”
少爷前途似锦,当仆人的自然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他也是连连点头笑道:“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只为这辈子都能服侍少爷,只要对少爷好,这点薪酬算得了什么,少爷尽管拿去,拿去。”
文志轩哈哈大笑,抖了抖衣袖,迈着轻松的脚步出了门,正要上马车的时候,瞥见门边墙角站着的身影,眉头却皱了起来。
“松,你们到巷口等,我片刻就来。”文志轩说道。
“少爷,董璜少爷马车会经过街头,你别耽搁太久了。”
“我知道。”
等马车驶开后,文志轩左右拧头看了看没人后,才快步走到墙角,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王薇秀道:“你不是在临潼县吗,怎么会到长安?”
王薇秀俏脸苍白,看着这个英姿更胜的文志轩,说道:“你能来长安,我就不能来吗?”
“我们已经再无瓜葛,你马上给我滚出长安。”文志轩脸色忿怒道。他仕途刚刚起步,和袁氏那边的婚期刚订下来,他不允许任何不利于他的情况出现。而王薇秀就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她是他这辈子的污点。古代文人最重清白仁义,若给人知道他为了功名利禄而悔婚,他被察举为官员的事情就绝对会泡汤。
王薇秀微笑道:“志轩你慌什么,我们青梅竹马,当年你还信誓旦旦说要和我长相厮守,白发百年,如今一别半载,难得异地重逢,难道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未婚妻?”
听见未婚妻三字,文志轩嘴角就抽搐了起来,冷怒道:“当年我已亲自到你家辞掉这段婚约,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年你悔婚,直接到我家向我爹抛下一句话,狠心得连我一面也不见,那时我家道中落,爹抱恙在床,你一句悔婚直接气死了他……”王薇秀指甲深陷掌心,脸上却带着笑容,继续说道:“要悔婚,我不怨,可要和你结婚的是我,要反悔,起码也要当年和我说吧?这次来,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
文志轩脸色稍稍缓了些,语气放轻道:“薇秀,其实当年我也是不得已这样做,你知道我很爱你,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你知道我家只有我一男丁,为了家族,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其实这一年来我过得也很苦……当年不亲口和你说,只怕伤害了你。”
“怕伤害我?”王薇秀怒极而笑:“从你悔婚的那天起,整个临潼县的人都骂我王薇秀是被你玩弄后抛弃的残花败柳,这不是伤害?”
文志轩恼羞成怒,道:“别全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那时候你不愿意?还是我强迫了你?当年我爹和你爹订下婚约,还不是因为你家有钱,可你家后来败落了,难道还想我娶你这臭妓女?”
王薇秀娇躯剧颤,呆痴地看着他问道:“你骂我什么?”
文志轩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把你卖到青楼的事情,当年就算不被老子玩,也被其他男人玩,当年老子为了哄你上床花了多少心思,总好过给了青楼里那些肮脏的男人。”
王薇秀娇躯颤抖,脸无人色,无穷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徒有光鲜的男人。
“别露出这眼神,凭你这姿色放在青楼里也算是花魁,玩你的男人不少吧,否则又怎么有钱到长安来?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到凤鸣阁,长安最大的勾栏,进去玩耍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主儿,万一给什么贵人看中,说不定还会掏钱给你赎身,到时候当个小妾,不愁吃不愁喝,你爹死了也眼闭。”文志轩冷笑道。
王薇秀咬破了嘴唇,血丝渗出,就像杜鹃啼血一般凄美,然后艰难地挤出一句:“文志轩你卑鄙无耻……”
文志轩不以为然,冷漠笑道:“我是卑鄙无耻,换做你,娶一个家道中落的婊子,和娶一个能够带给我前程富贵的千金小姐,你会怎么选?而且你这个千夫压的贱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怎么会来找我,不就是想要挟我吗?别说我文志轩无情无义,这里有一百两,足够你随便到乡下买块地当嫁妆,随便找个庄稼汉嫁了,你不是想亲耳听一遍吗?现在听清楚了,老子是悔婚,老子就要抛弃你,听见没有?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王薇秀怔怔地看着撒在自己脸上的银票,等她抬起头,文志轩已经上了马车离去。
泉水一般的泪水从她眼眸里喷涌出来,良久良久,梨花带雨的王薇秀停止了抽泣,闪烁着泪花的眼眸慢慢变得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
不远处,马车内董璜放下车帘,望着对面的文志轩,满脸暧昧笑意道:“那女人是谁?看起来挺不错啊。”
文志轩谄笑道:“以前是我的未婚妻,后来被我休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要脸,还敢来找我。”
董璜眼眸一亮,笑道:“未婚妻?老子还没玩过别人的未婚妻呢?”
“若董少爷喜欢,我绝对不介意,您说个时间,一切我都替少爷你安排好。”文志轩满脸奸笑道。
董璜哈哈大笑,说道:“如此对待未婚妻,文志轩你也够无情无义……”
文志轩脸色微微难看,董璜却继续说道:“不过本少爷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文志轩如释重负,笑道:“不就是个婊子吗,董少爷喜欢的东西,志轩肯定无论花费多大的力气都会为您办到。”
董璜满意笑着点头,瞥了眼不远的王薇秀,特别是王薇秀转身那瞬间,恰好能看准那秀眉的脸蛋儿,眼眸闪过一抹淫秽之色,摸着嘴角笑道:“凤鸣阁的娘们都玩腻了,也得回味回味人妇的滋味。”
文志轩心头一喜,连忙说道:“明天晚上我必定把她送到董少爷府中。”
董璜不耐烦地说道:“明天晚上太迟了,冯波,带两个人去把那女人带回我府中,等本少爷到凤鸣阁吃个开荤菜,下半夜再吃顿大餐。不过记得要怜香惜玉,再像上次出了血,鼻青脸肿的,老子见了都没了兴致。”
“少爷,奴才这次保证不伤她一毫毛,影响少爷雅兴。”马车外站着了一名矮壮男人笑道。
文志轩眼眸闪过一抹光芒,然后拱手谄媚道:“董少爷果然雷厉风行,志轩佩服不已。”
两人对视一笑,马车里立即响起放浪的淫笑声。
接了董璜命令的矮壮男子冯波和两名手下等马车走后,便回头去找王薇秀。那女人蹲在墙角哭了许久许久。虽然夜色降临,不过周围还有行人,冯波也不敢明目张胆在文府门口掠人。冯波等三人躲在对面街,等了许久后,那女人终于站了起来,冯波立即从背后尾随,等街道人少了些再动手不迟。
王薇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丝毫不知道背后有人跟踪。等她走到阴暗路段时,一直伺机的冯波等人终于逮到了机会,立即冲了上去。
王薇秀失魂落魄,哪里知道有人接近,一直等到被人捂住口鼻时方惊醒过来,也算机警,张嘴就咬捂住自己的手,背后那人痛叫一声,怒而抬手就想一巴掌掴过去,却被冯波抓住,骂道:“没听到少爷说不能动粗吗?”
那人唯唯诺诺急忙点头应是。
王薇秀却抓住这瞬,拼命就跑,背后三个大汉却包围上来,中途突然拐了脚,哪里还跑得过这些凶徒,最后脚跟一痛,倒趴在地上。
“这娘们长得还真够漂亮,比以前抓的货色好多了,这次少爷开心,定赏咱们。”
“然后咱们再去窑子找个娘们,好好发泄一下火。哈哈……”
王薇秀脸色惨白,咬住舌头,心生死志。
“动手!”冯波狞笑一声,其余两名手下立即冲了上去,双手都是抓向王薇秀的脸蛋胸部,想趁机揩点油水。
而就在这时候,墙壁上突然冒出个巨大的人影,冯波三人不由一愣,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就像远古的山顶巨人。
看见这巨人满脸傻笑,冯波怒骂一句哪里来的傻子,妨碍老子办事,还不快滚蛋就废了你!”
当王薇秀看见那身影时,那红肿的眼眸再次涌出眼泪。
看见王薇秀的眼泪,那脸上带着傻笑,在临潼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傻大个就像变了个人,满脸的憨厚傻笑立即收敛,斗大的双拳猛然紧握,背部微弓,块状肌肉顿时凸显出来。
冯波怒极喝道:“敢吓唬老子,你们两个先废了他!”
两个手下立即转身冲向二崽子。
嘭!
二崽子根本无视对方砸过来的拳头,直接伸出双手,那巨大而长的手臂超出对方的预料,还未等他们近身,二崽子双手已经抓住了两人的头,然后合拢,两个头就像西瓜一样撞在一起,直接七孔流血倒地,不知死活。
那冯波被吓了一跳,急忙从腰后拔出一把利刃,正要挥舞几下震慑对方,没想到这傻大个行动起来却灵活得惊人,还未等他说出句恐吓话来,对方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然后势如奔雷的一记冲拳砸中他的腹部,竟然将这倒霉蛋的身体悍然砸出离地面一寸的高度,然后斜飞出去,瘫软倒地,连呻吟的力气都省去,直接昏厥。
三个彪形大汉,眨眼间便直接倒下。
二崽子傻傻地看着王薇秀,然后回了回头。免于劫难的王薇秀望向后面,阴暗中只能看清一个人的轮廓,虽然看不清他模样,可她已经知道是谁。
“小天说找不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去找蔡邕拜师,来个长跪不起我也不感觉奇怪,却没想到你这么没骨气,跑来见他……”阴暗中传来辰伟有些嘶哑的声音,“这也难怪,满肚子的怨气憋着,以我对你性格的了解,就算不掏刀子和他同归于尽,起码也给他来上几巴掌揣上几脚才痛快,只是没想到对着那陈世美倒真是个温柔宽容的女人,被羞辱成这样还能忍,你对我那股硬得像骨头的劲到哪里去了?”
辰伟冷冷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王薇秀,语气没有丝毫的怜悯。
王薇秀垂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泪水早就哭干,没有再哭,然后抬起头望向辰伟哽咽问道:“你都知道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点脸皮被他戳得面无全肤,这耳光到底要不要打回去?”辰伟冷冷道。
王薇秀两眼无神,惘然道:“怎么打回去?”
“这耳光我可以帮你打,至于重打轻打,还得你说个度。”
王薇秀再次垂下脸,片刻后才抬起头,盯着辰伟,眼眸闪过一抹怨恨,说道:“他为了什么抛弃我,就让他失去什么。”
辰伟看见王薇秀眼神里的那抹怨毒,心中暗叹这女人注定无法避免陷入内心囹圄,轻喃道:“走吧。”
二崽子走过去,抱起王薇秀,跟着辰伟走出小巷。
巷口投来的幽暗光线在他们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静悄悄的,只听见二崽子怀中女人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