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耻而后勇,知勇而后智。万军之中,夺上将人头不难,难就难在取了人头后,如何从万军中全身而退。
越身经百战单枪匹马,就越懂得战争逞不了英雄主义。孤胆英雄的成功,不仅仅因为他个人能力,还基于大环境的条件下。
义军被困深山,粮食补给断绝,人心浮躁;辰家军左中右三军齐聚,兵力合拢,里外呼应。正因为如此,辰伟才有胆深入敌营劝降。
二崽子的生猛彪悍,在他没体力枯竭之前,万军不能敌。
“给你一个支点,你能撬起一个地球。”
“给他一个刑天,他就敢挑掉罗安。”
士兵越聚越多,就像包饺子一样,外层的皮越厚,馅就越难出去。但若有一根干硬的筷子,一捅便破。
辰伟人没动,剑没动,嘴皮张了张。
周围士兵未听清楚,拿着两扎长矛就能横扫千军的二崽子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暴喝一声,拔出背后的巨斧,因为太过沉重而挥舞生风,未动巨斧已骇人如此,动斧可不是砍瓜切菜?周围士兵连连退后数步。
砍瓜切菜,一把菜刀足矣。何须巨斧?
只见二崽子脸色涨红,双臂肌肉贲起,低喝一声,手中巨斧就脱手而出。
“脱手?”周围士兵方惊未艾。
二崽子竭尽全力的一掷,巨斧没有抛飞,而是平着地面旋转,目标却是躲在了层层士兵身后的罗安。
那些士兵看见那把巨大得惊人的斧头就这样砸了过来,吓得急忙两边分开。巨斧直取罗安。
不知何时,罗安手中已多一把重锤,面容苍白,却没有慌乱,高举重锤,直砸巨斧。
“砰——”惊天的撞击声如同响雷,在山谷中激荡回响,震耳欲聋。
巨斧坠地,砸起沙尘土。
罗安原地不动,如此笨重巨斧携着巨力而来,却被他一锤砸落地面,可知此人臂力。可是他脸色难看,双臂微微抖颤,拿着重锤的虎口裂开流血。
可当扬起的沙尘土消散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身影。
罗安脸露骇色,暴喝道:“拦下他!”
两排飞斧手立即扔出手中刀斧,如雨一般袭向那个冲过来的身影。
不是飞斧手的反应太慢,而是那身影冲得太快,掷出的飞斧落在了他的背后,零星飞到他身边的也被一把长剑挑开。紧接着,辰伟手中那把陪同秦始皇埋葬在地下数百里不见天日的天问剑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如同银蛇,咻地来到了那些飞斧手身前。
自从跟司马飞雪学刀,辰伟就很久没用过剑。可三个月后重新拿剑,非但没有生分,反而更加的得心应手。
似一道灰淡流影,实为迅捷之剑,剑锋所向,割破了空气,然后刺破人身最外那层皮,再刺穿它的肉与骨,再贯穿而出,紧握着斧柄的手指像藕节般段段落下,然后断口处才开始喷出鲜血!
断指还未落地,辰伟左脚踏地,右脚顺时针划出一个圈,上半身随着右脚扭动,天问剑在空气中再次划出一道薄薄的剑光,又是锃锃锃锃割断手腕的声音,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紧握着斧柄的手就这样随着斧头一同坠落。
眨眼间,两排飞斧手,抱着自己的断手发出惨不忍闻的惨嚎!
赵纵脸色惨白,他没想到对方仅凭二人就敢动手,在数百士兵围困之下,对方却迅雷不及掩耳便杀到主将之前,难道他们就如此有把握取了罗安人头?
在他背后就是罗安,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退缩。
赵纵眼眸那抹惊惧转化为寒芒,跟随罗安三年,能够得到罗安倚重,又岂是仅仅因为他唯命是从?
“锵!”他气势暴涨,暴喝一声,挥刀攻上。
这一刀迅若电光,望辰伟额中劈去,充满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
脚步没有停下的辰伟似乎毫无抵挡之意,直至刀光临头,他才身形忽动,快逾脱兔般往横移去。赵纵怒叱一声,人随刀走,再往他杀来。辰伟冷冷看着冲过来的赵纵,天问剑电掣出招,避过刀锋,风卷雷奔般一剑侧劈,眨眼间已经来到赵纵眼前。
赵纵瞪着眼,那瞬间他只感觉到剑光太快,快到他看不清实质的剑身,他心中寒若坚冰,心知自己绝无活路。
眼看血光溅现,可原本抹向他喉咙的剑突然下坠,改向攻击他手中刀,啪的一声,刀直接被击飞。
抱着流血的手腕,赵纵惊愕地望向辰伟,对方竟然没有杀自己。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辰伟身躯已经划出一道灰影,冲向罗安。
罗安二话不说,扑了出来。大喝一声,手中重锤巨浪惊涛般朝辰伟攻去。
当初在三崤山他曾和辰伟交过手,此时辰伟没有和他正面对抗。同样是深陷险境,不过上一次辰伟选择逃跑,而这一次却是主动进攻而来。
辰伟以剑为刀,转刺为劈,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厉害在剑势凌厉至极,使人生出难挡其锋的感觉。
这正是辰伟这三个月来练刀的成果,简简单单的劈掠刺挑都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以罗安的惊人膂力和重锤的重量,硬架下仍被辰伟震退了半步。
罗安心头一紧,正要反击时,辰伟啪唰劈出两剑,寒芒闪动下,罗安竟生出有力难施的感觉,连退五步,才应付了他这两剑。
辰伟得势不饶人,剑剑擒敌,一时剑光四射,罗安终是了得,麈战了十多招后,才再退两步。
罗安额头已经渗出汗,心中骇然。
深陷低阵,要震慑住敌兵,就必须以最快速度拿下敌军主将人头。
所以辰伟根本没有罗安歇息的机会,天问剑化作精电潋芒,画破虚空,但却予人雷霆万钧,似若雨暴风狂之势。
罗安紧抿嘴唇,立往前标出,挥舞重锤,迅速格架。
“当!”
罗安猛退三步。这一次并非被辰伟劈退,而是故意后退,以灵巧的步法和战术,化解和损耗辰伟惊人的剑法。
“他这到底是什么招式,明明用剑,为何却有重刀的气势?”罗安脸色难看。
辰伟知道罗安是想拖延自己时间,让下面的士兵困死二崽子。没有二崽子顶着,士兵们就可以蜂拥而上,配合他格杀辰伟!
辰伟双目厉芒一闪,舌绽春雷,狂喝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跨步欺身,天问剑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罗安的脖颈处,使罗安难再以重锤应付。
罗安暴喝一声横移一步,重锤猛地抬起,封堵着辰伟攻击的方向。
可是重锤高举,很消耗体力,而且容易暴露下半身的破绽。罗安举锤格挡,腰腹之下便出现空档。
辰伟冷哼一声,天问剑细腻绵密,有若织女穿梭的手法,水银泻地的向罗安腰腹攻去。
罗安眼神一凛,心生危机,急忙挥锤下砸,重锤下坠的力量将天问剑压在地下。见辰伟手中剑被制,罗安大喜,用力压下,企图压断辰伟手中剑,同时左手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匕,直接刺向辰伟胸膛。
辰伟面无表情,根本没有理会罗安刺过来的匕首,手腕一翘,被压在地面的天问剑突然拱起,竟然硬生生地抽了出来。
罗安没想到辰伟手中的天问剑是秦始皇当年用的佩剑,绝世宝剑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折断?
“恰——”罗安左手短匕连同手腕齐齐被辰伟切断。
罗安只感觉手腕一痛,急忙后退,当他看见自己断腕,脸露悲怒怨恨之色,怒吼一声,单臂挥着重锤由上而下砸向辰伟的头脑。
罗安挟怒一击,看似气势磅礴,可已至强弩之末,再难以保持强劲之势,反倒是辰伟长江大河、惊涛裂岸的天问剑森寒杀气,漫罩而来。
罗安终于心生畏惧,一时间竟看不出辰伟的后着变化。
“风!”
人影乍分。
罗安低下头,在左胸口处的甲胄出现一条裂缝,慢慢渗出血渍,然后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心脏被穿,直接死去。
辰伟抓住罗安头发,天问剑轻轻在他的脖颈巧妙地转了一个圈,取下了罗安人头。
赵纵脸容惨无人色,肌肉抽搐不停。
辰伟暴喝一声:“各位兄弟,罗安人头在此!”
声音回荡在山谷内,众兵呆若木鸡。
“我姓辰名伟,是你们敌军的统帅,们被困深山,已无粮草。我军只需再困十天,你们必定不攻自破。可今日我为何以身犯险,孤身而来?”
“在前一刻,我是你们的敌人,可这一刻,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
“你们都是大汉的子民,在乱世之中参军不就图口饭吃?可若连饭都没得吃,那你们还徒劳给人家卖命?”
“我知道你们其中不少是本地山民出身,你们以现在就将我辰某的人头拿去,选择继续抵抗,但我辰某向你们保证,就算我死在这里,我山外的大军也绝对不会伤害首阳山的山民,包括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
“这些天,你们被我军俘虏的兄弟都被送回山中与家人团聚,这一点我想大家也知道。你们现在的身份,说好听点是义军,说得难听,就是乱党。你们当兵那么久为何同样当兵,同样为了那点俸水,为何却整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忍受被官兵追捕的厄运?”
“我辰家军并非为了剿灭你们而来,如今罗安已死,只要你们归降,你们乱党之罪名一律不再追究,而且还能脱离原籍,成为正规朝廷的官兵,俸金会多,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们能够光明正大,不再躲躲藏藏。最起码,能吃得饱饭,不怕牵涉到爹娘妻儿。”
辰伟说道这里,望向赵纵,“罗安已死,你归降于我,义军便以你为统帅。”
赵纵眼皮一跳,立即明白辰伟的意思,立即振臂高呼:“当初大家跟着朱隽将军,起码有口饭吃,可刚才大家也看见了,罗安惨无人道,蛮不讲理就杀了刚才那个小伙子,大家跟着他绝对没有出路,各位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干脆就降了吧,辰将军乃是仁义之师,必定会厚待我们!”
“锵——”不知那位士兵扔下了武器,慢慢地,山谷内的士兵们都扔下了武器。
赵纵大喜,连忙走到辰伟身边谄媚道:“辰将军,我们都降,都投降!”
辰伟脸上露出微笑,轻轻拍了拍赵纵肩膀,笑道:“日后你取代罗安之位。”
赵纵眼露喜色。
山谷口,辰家军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先生,山谷内有动静,恐怕辰将军有危险,不如我们率军杀进去?”孙厚焦急道。
贾诩轻轻摇头:“我们杀进去,只会让辰伟的处境更危险,有刑天在,就算敌军不降,辰伟也能挟持罗安,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候,空无一人的山谷口走出了两个身影。
“将军出来了!”文鸯大喜。
贾诩捋须而笑:“看来是成功了。”
是日,义军一万七千人悉数投降。其中大部分都是首阳山附近山中村民,见辰家军果然对山民秋毫无犯,还派粮送物,对辰伟更加心悦诚服。这些降兵大都是山中居民,猎户出身,身材彪悍,只要训练,便可转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
“辰伟,这些降兵如何处置?”贾诩问道。
孙厚道:“不如押回潼关,重新编制?”
辰伟却摇头道:“不,这些降兵民风未化,干脆让他们驻扎在首阳山,开垦荒地,囤田练兵!”
贾诩笑道:“这个办法好,让这些降兵离开家乡,恐怕大都心底不愿意。若能让他们留在首阳山,以兵养兵,又能得到附近山民帮助。而且首阳山比潼关距离长安更近,在此地开辟据地,是为上策。”
“没错。”辰伟笑道。
“这个赵纵就是首阳山本地人,让他统领义军驻扎此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孙厚问道。
辰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当然不,赵纵这个人见风使舵,不能深信。兼又是本地人,若让他为首领,只怕会成为第二个罗安。”
“那将军你的意思?”文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只怕会落人口齿。要解决赵纵,简单。”贾诩笑道:“将他升为都尉,套空他的实权,来个明升暗降便可。”
“这一次虽然损失了一千人马,可却得到了近两万降兵,这一仗怎样算也值!”孙厚笑道。
“恐怕董卓知道后,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贾诩笑道。
辰伟拍膝而起,笑道:“那我们择日返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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