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哭着跑到门外去了,我想追出去,却牵动了腰上的伤口,痛得动不了。
韩千树扶着我,大吼着让保镖叫医生,医生来了之后,说我的伤口裂了。本来枪伤就不易好,腰容易使力,我应该静养的。
医生刚走,音音就回来了,身后跟着viola。她惊愕地走了进来,问:“妍,你怎么也在医院里?生病了吗?”
“我没事。”我忙问:“我妈妈也在吗?”
“她今天没有来。”她按着音音的肩膀,他依旧在抹眼泪。她解释说:“我看到他在这里,以为他自己来看爸爸。不过我没有领他过去,因为他见到我就往这里跑。”
“谢谢,”我说:“我没有告诉妈妈我生病的事。”
我跟viola聊了一下,她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我爸爸常常问起我,好像有急事找我。
孟九爷那里还没有消息,我打电话问过,都说还在找。我爸爸肯定是着急这件事。
我又开始焦头烂额,如果他知道繁盛正在以这种方式跟我抢孩子,恐怕又要病倒了。
我的人生真是被繁盛给毁了。
韩千树给音音拿了些吃的和果汁,他拒绝让我们任何人碰他,自己站在角落里生气。
viola要走时,音音说:“我也想去看姥爷。”
去倒是可以,但我得跟他说好,“不能告诉姥爷妈妈生病的事,他会担心,知道吗?”
“嗯。”
“也不要跟姥爷说有关你爸爸的事,知道吗?”
他嘟起了脸。
还真打算说?还嫌家里不够乱?
我说:“姥爷不喜欢你爸爸,他的病不能生气,你不要说你爸爸惹他生气。”
“我爸爸好!”他强调。
“是,你爸爸对你好,但他对姥爷不好!”我又难过又愤怒,韩千树拉了我几次都没能阻止我,“你如果要说就不要去见姥爷,你希望他被气死吗?”
他低下了头,没吭声。
viola很尴尬地看着我们,搂住大哭的音音,哄他说:“姥爷最近在找你舅舅,他很着急,你不要说别的事让他不开心。lris也在楼下,跟我来,好吗?”
音音跟着她走了,韩千树扶着我让我躺下,说:“你可以慢慢再跟他谈,不要冲他发脾气。”
“我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好失望,“他才这么小,就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他不是讨厌。”他还在替音音说好话,“他只是觉得繁盛对他更好,而且他给他灌输了很多令他没有安全感的言论。”
“我想让繁盛进监狱……”
“那样音音会更恨你。”他坐下来,握住我的手,犹豫着说:“他很在意以后我们会不会生孩子,你告诉他我们不要,他可能会觉得好一点。”
“我不想骗他。”
“不骗他,真的不要了。”
“千树,”我板起脸,“要不要下一个孩子,他有知情权,但他没有决定权。他才三岁,就要让这么大的事被他牵着走,那以后还怎么管教他?而且你父母那边怎么交代?”
“我父母那边我去交代。”他说:“整件事的起因,其实就是音音对我们将来要孩子的担忧,繁盛又激化了这一点。”
“不。”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我不愿意,“我的孩子,只有我跟你有权利决定他要不要出生,他没有权利。”
“但音音他本来就没有父亲,他现在很需要父亲。”
“千树!”我生气了,“你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怕他没有父亲,所以我一直都让他们联络着。如果他一来我就让他重新认你当爸爸,繁盛现在还能挑唆得了吗!我不要为了孩子跟任何男人在一起,那样我就白活了,我有我的人生,我为什么要被他牵着走?”
“不,我的意思是……”
“你也是!你忘了结婚之前你父母有多在意孩子的事吗?”我完全压不住这样的暴躁,简直就像更年期提前,女人为什么这么可悲,“不止是他们想让你要孩子,你自己也喜欢,我也喜欢,为什么不能要?就因为有音音?那当初我就应该把他流产,因为他的存在甚至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生他是因为,那时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他都是一条生命,而不是做好了被繁盛以此要挟控制的准备。我是他妈妈,但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我有我的需求和存在的意义。如果我连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都要受他要写,我连跟什么男人在一起都要完全征得他的同意,而他自己根本不明白他说话的分量。那还要我做什么?我活着干什么?几十年后他长大成人建立自己的家庭,不再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也不亲你,那时候你我会不会觉得可悲?”
“我觉得可能没……”他脸色讪讪的,像是做错了一件事,“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抱歉,我太激动了。”
“我知道。”他也是一筹莫展。我们不能把繁盛送进监狱,不能利用音音,甚至不能对他说出真相。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动用阿q精神,“不过如果他到繁盛身边,也许过段日子就会想要自己回来了。”
我摇了摇头,“你不了解繁盛。”
他疑惑。
“他不会亲自管音音,他会安排管家,甚至安排林至美。他自己只会做好人,而且在他看来,音音即使被宠坏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聪明,能接他的班就行了。”
也许每一种活法,对孩子来说都不算坏的。反正命运太多未知了,优秀如我哥哥,依然在最好的年华里生死不明。
这世上没有完全错误或正确的决定。
而我只是想让音音活得更美好些罢了。
整件事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我联络了niclas,因为我还不能下床走动,我们通了视频电话。我把实情告诉他,他说:“那么就交给韩先生吧,这没什么问题。”
“不考虑重新交还给你吗?”
“不。”他笑着说:“事实上我只是因为圣诞节而回来,我们接下来要去亚马逊河,我女儿想看食人鱼。”
“那好吧……”
“只是这样的话,你就非常被动了。”他认真起来,“我相信韩先生是你非常信任的人,但你一旦被法庭认定虐待孩子,就无法再成为基金会的会长了。舆论会给你很大的压力,我建议你尽量选择其他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我知道。”
“我建议你考虑在拥有抚养权的同时,让孩子先跟他一起生活。”他的提议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被舆论攻击是非常可怕的事,很多演艺明星患上心理疾病的原因也是如此。”
我说:“我希望能劝劝我儿子,请他改变想法。”
他微笑着点头,“孩子对母亲的感情会更深刻,希望你顺利。”
“好的。”
“不用担心,即使真的出现那种状况,我依然是你的朋友,我愿意不遗余力地帮你渡过难关。”
“谢谢。”
接下来韩千树去了美国,为期一个月。他叔叔只帮他安排了白道生意的人,当然,那些人也做黑帮买卖,那部分需要李昂自己去谈。
我跟音音的关系依然不太好,他对我不冷不热,时常用愤怒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联络繁盛,但他主动联络了我。
他打来电话,先是假惺惺地问:“伤好点了么?”
“你有什么事?”
“那个邹……弄死了。”他问:“要不要看现场照片?”
“血腥的?”
“死人当然血腥啦!”他说:“因为是打算给你看的嘛,我就没有虐待,给了个全尸。”
“我不看了,还有什么事?”
“想跟我儿子打电话。”
“先说你们的小秘密是什么?”
“小宝宝都没告诉你,我凭什么告诉你?”
“繁盛。”我认真地问:“之前我说你妈妈自杀就是因为恨你,你伤心吗?”
他呼吸一窒,没有说话。
“很伤心,对吗?”
“你要说什么?”他的声音冰冷了。
“你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难过。你儿子才三岁,你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小就对亲近的人失去希望?”
“还是那句话。”他认真起来,“我要抚养权。”
“你告诉我你教他在法庭上说什么?”
“我可没教他诬陷你。”他冷笑,“我现在要跟他通话,这是我的正当权利。”
“拿到抚养权之后会给我洗清罪名吗?”
“洗清?”他嚣张地大笑起来,“你在说笑话?”
“我是说在音音面前洗清。”
“徐妍,你以为洗清了之后,你就会重新拿到抚养权?”
“不。”我说:“如果音音在法官面前,控诉我虐待他。那我也不必争夺抚养权了,他即使在我身边也不会觉得快乐,我也没有办法教育好他。而且,他这样真的太像你了,你很高兴吧?他长大之后就会变成你,没有底线,下作无耻。他会因为心灵需要而爱上一个我这样的女人,然后她也会像我这样对待他。他们会生一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跟现在一样。”
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