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怎么说服基金会么?”
“还没有。”他摇了摇头,脸色沉寂,“但基金会的关系没办法保护咱们,但长久发展一定要有他们。李昂能拉到关系,让黑道上的人见证,让繁盛林至美这些人全都参加,确保不伤害我们。”
选李昂基金会就彻底失去了它最大的好处,变成一个洗钱的工具。它肯定还会存在,但它到那时就不是基金会了,而是跟当初的obe一样,成为一个套着慈善空壳的黑色组织。
资产缩水不说,bauer先生和niclas的期望,就全都辜负了。
“放心。”韩千树知道我在想什么,搂住了我,说:“我没答应他。”
我有了一种极糟的预感,“那你怎么想的!”
“其实……”他犹豫着说:“徐妍,我觉得如果基金会回到你手里,虽然会损失,但不会塌。这样你就安全了,对基金会来说,也比涉黑要好得多,所以……”
“跟李昂合作。”啰嗦。
“你冷静一点。”
“冷静就是为了那点名誉,为了那两个钱把我老公牺牲掉吗!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我怒吼,“谁知道给了我之后他们会不会更加有恃无恐地追杀你?林至美又不是电脑程序,你没了基金会她就换目标!你以为她真的没有别的目标了?她是恨上咱们了!”
韩千树便沉默了。
一想到这个女人跟我之间千丝万缕的仇怨,事到如今又这样追杀我们,我就恨不得弄死她。
只怪我没本事,若我是个杀手,我肯定不惜一切得要……
等等。
算了。
这时,韩千树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还有音音。”
“你也有父母。”也许不够分量,但也要加上,“你还有我。”
“但想想繁盛,他家里那样,他才变成那样。你如果出了事,音音自己怎么办?他做那种生意,有了今天就没明天,如果他哪天死了,谁还能照顾音音?”
“千树……”我真是受不了他了,“音音又不是你儿子,他也不喜欢你,他一心向着繁盛,你不必为他着想的。”
他先是沉默,很久,才无奈地垂下了头,“我带了他很久,而且他没有恶意,他真的没有。该怪我让他没有他想要的家……”
我决定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反正要跟李昂合作,你告诉他我答应了。”
“我觉得这样是杀鸡取卵。”
“那也要杀啊!这颗卵能救咱们的命啊!自己都顾不好了,整天福泽别人,到这种关口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帮咱们。”我难受极了,真的。我真的没想到繁盛会是这种态度,我以为他会念在我们几次三番帮他,念在韩千树不顾芥蒂地救他,帮我们这个忙。
他抱住了我,抚着我的背,说:“再等等,先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回去之后,我看了看他的伤口,是擦伤,他还没去过医院。我叫他去医院,但他太累了,不想去。于是我找药箱帮他清理了伤口,换了绷带。
之后帮他放了热水,让他去泡澡解乏。
我坐在浴缸边帮他擦身,摸着他的伤口。他本来很健康,生活幸福,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所有的不幸全都因为他选择了我,帮我承担了我的不幸。
没有人要求他为我做任何事,事实上离开我,忘了我也不见得不行。他只是太爱我了,始终都在为我、我的家人、我的孩子考虑。
我却除了灾难,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现在他们还要要他的命,而我竟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真的就要把我压垮了,我不能失去他,因为我已经为失去太多了。
我越想越心疼,不由搂住了他。他握着我的手,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用头顶着他的后脑,避免他转过头来看到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喉咙不被泪水噎住,“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便没说话了,宽厚的手掌握紧了我的手。
半晌,他问:“你冷了么?”
“不冷。”
我连忙摸到水里,发现水不是很热了,连忙起身到他面前开水龙头放热水。这时,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站起身来,搂住了我,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哑声说:“老婆。”
我搂紧了他有点冷的身体,回答,“老公。”
“我很快就会把这件事解决。”他的声音柔柔的,透着一股坚定,“让你安全。”
因为昨天晚上用光了药,我出去再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婶婶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出门,到墓地去看叔叔。
我出门时韩千树还没醒,他太累了,也瘦了许多,睡着依然皱着眉。
天气阴沉沉的,我买了药,又到亚洲商店买了些食材,想做点韩千树喜欢吃的东西,或许这样能让我们的心情好一些。刚从超市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挂了电话,我回了家。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小会儿,才伸手按了门铃。
没人应答。
我突然有点不安,输了密码进去,放轻了脚步,不知是怕惊动别人,还是怕惊动我自己。
好在我找到了韩千树。
他正坐在地下室的椅子,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表情呆呆的,我推门他都没发现。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他始终握着那把东西在犹豫。
突然,他像是想开了似得,摊开了手心,就要把那里面湿漉漉的东西往嘴里送。
我开了口,“韩千树。”
他一愣,随即猛得攥住了手,看向了我。他肯定从我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了我的怒气,苍白着脸色,没有说话。
“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
“你这样我真的受不了,我觉得你好懦弱。”
是的,我们其实都知道。繁盛撒手不管,主要还是因为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能从他的话里听出那种味道。如果没有他,繁盛绝对会参与进来。基金会涉黑后果严重,而且李昂现在也半死不活,况且他这个人根本靠不住,翻身之后能出多少力尚且不知。
如果韩千树死了,我有基金会,有孩子,我去找繁盛,求求他,利用他对我的那点感情,绝对能求得一线生机。
我怎样都不会死。
所以这次困难的中心其实是韩千树,虽然这是因我而起。
所以他拿了这一把安眠药,打算走这条路。
看到这幅画面,我的心都要痛炸了,然而我还是冷笑着说:“你真不是个男人,如果你不想着讨好音音就什么事都没有!自己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解决不了就打算这样一死了之!你不但没本事保护我,居然还连个态度都没有!”
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我们离婚吧。”我说:“你把基金会还给我,我自己想办法。”
他先是缄默。许久,松了手,药片滑到了桌子上。他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我用很大力气才把眼泪咽进肚子里,没有说话。
“对不起。”他捂住了脸,绝望的,沉默的,哀哀地道歉,“对不起……”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没有跟他说话。
直到他主动来敲我房间的门,我开门,问:“有什么事?”
“对不起。”他罪人似得低着头,说:“我以后不会这么想了。”
“离婚吧。”我说:“我已经受不了了。”
“真的对不起。”他依旧垂着头,“我姐夫让我现在去,说那边有人要见我。也许有转机,所以……”
“真的离婚吧。”我烦躁道:“离了对咱们两个都好。”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挂满难过,还有为数不多的失望。他很坚持,“等我回来再说。”
“你回来?”我冷呲,“你去了有什么用?不跟李昂合作你还见他干什么?你忘了昨天被暗算的事了么?”
他艰难地开口,“不会,我只是……”
“韩千树。”我说:“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听不进去,还跟我玩自杀。我叫你跟李昂合作,你不行,我叫你不要给音音写遗嘱,你也不行。我现在要离婚,你听我一句行不行?”
他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看着我,问:“你告诉我,离婚之后你想怎样?”
我笑起来,“带着基金会去找繁盛。”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明显在克制着难过,“我这次过去,可能会有转机。”
“哟,”我抱着臂,嘲讽道:“你跟军火商是朋友?还是跟毒枭沾亲?”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不是。”我正色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繁盛给我打电话了。”
他望着我,没说话。
“如果我现在回去,他就跟我复婚。”我没有想到更好的借口,只能这么说:“他说他还爱我,他可以保证基金会在我手里,他不参与。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千树,我这么多年折腾,连音音都不要了,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你,而是因为……繁盛对我不好。但他这次说他会对我好,会很好。”
我知道他说不出什么话,他甚至连一个悲伤的表情都没有放肆的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