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筹莫展之际,音音跑了过来,呆头呆脑得站在地上,“妈妈……”
“嗯?”
“输了我就喊我是笨蛋,我喊一百遍。”
“不会输。”我问:“你说妈妈打哪个好?”
“不知道……”他哪懂啊。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那就打蓝色吧?”蓝色五分,位置中等,风险小于黑球,大于绿球,认真一点可以赢。
“好呀。”
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角度,正瞄着。腰上摸来了一只手,慢慢得向下。
人渣。
我没理他,推动了球杆,蓝色球进洞。然后打开他的爪子,“拜托你有点竞技精神。”
繁盛耸耸肩,舔着嘴唇,“我摸摸而已。”
“不准你摸。”
“那就不摸啰。”
“准备喝点水去喊吧。”剩下的全无难度,我几下就全都打了进去。
繁盛捂了捂脸,走了出去。
我连忙推音音,“快去监督他。”
音音肯定总被他欺负,“爸爸会生气的。”
“他骂你时候你还生气呢,男人要讲信用,你要帮助他讲信用。”
“那妈妈你一起来。”
小胖墩迫于茂盛先生的淫威实在不敢自己去,我只好跟过去。
繁盛站在门口吸烟。
我问:“你在干嘛?”
“酝酿一下情绪啦。”
“不喊完不准吃饭。”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碾灭香烟,开始喊,“我错了,我不该骂音音,我是蠢猪!”
声音很大,对面的邻居探出了头。
“声音小点。”很扰民啊!
繁盛依然挂着死人脸,手张成喇叭型,“我错了,我不该骂音音,我是蠢猪!”
他一连喊了十几遍,我开始犯困,问胖墩,“妈妈去睡觉好不好?”
“我害怕。”胖墩可怜兮兮地说:“爸爸会打人。”
靠!
我小声问:“他打你吗?”
“嗯。”
“怎么打的?”
“打我的屁股。”
那其实还好,小孩子如果很顽皮,拍几下屁股不算什么。
“那你很疼吗?”
“嗯,很疼。”他眼睛里含着泪,“所以妈妈你在这里帮我监督他好不好?”
好吧,我又忍受了一会儿,无论多大的声音,只要是一直在喊同一句话,听起来就像念经一样催眠。
周围突然很吵,我看到了许许多多陌生的人。
他们端着酒杯,围绕在我们身边,我们一起喝酒,有一条手臂搂着我的肩。
每个人都朝我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觉得十分高兴。
我是被人推醒的。
睁眼前先听到有人在吼,“我错了,我不该骂音音,我是蠢猪!”
我揉着眼睛,强迫自己醒来,小胖墩抱着我的手臂,说:“妈妈,爸爸喊道第九十六遍了。”
“现在几点了?”
“十点。”
“我睡着了?”
“嗯。”
说话间,繁盛喊完了最后四遍,走了回来,嘴唇龟裂,声音嘶哑,“ok了?”
“以后还敢不敢骂音音了?”
他不忿地白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屋。
小胖墩担忧得说:“爸爸生气了。”
“活该。”
小胖墩眼睛用吧嗒吧嗒地瞅着我。
“你觉得我让他喊一百遍很过分?”
“嗯,他嗓子都哑了,明天脖子肯定要疼。”胖墩很体贴地说:“我本来就笨,学什么都比别人慢。”
“谁告诉你的?”
“爸爸说的。”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还是很生气,“音音,谁都不应该骂别人笨,你看他说你打球笨,妈妈就比他厉害。”
“可我还是笨。”
“你笨不笨先不说,但他不应该骂你。”
“他是我爸爸。”
“你会骂你的大白是笨蛋吗?”
“不会,大白很聪明。”
“可大白是狗,肯定没有你聪明啊。”
“可是大白已经很努力了,而且它是我的狗狗。”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你知道你不能骂大白让它不高兴,你老爸为什么可以骂你让你不高兴?”
小胖墩露出纠结,“这个……”
“音音,虽然妈妈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就是讨厌这样子。我觉得他应该教你学东西,而不是说你笨。他教你三次你都不会,我教你一次你就会了。明显是因为他不会教别人东西。”
他思考了一下,把话题拐到我身上了,“那我还胖。”
这个的确是我不对呀,我抱住他,柔声道:“妈妈真的不是嫌你胖,以后也不会这样说了。”
“噢。”
“但还是希望你瘦一点,不要每天呆在家里读书,出去玩,好吗?”
“爸爸说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到学校去读书。”
“为什么呀?”
“因为会有坏人抓我。”他说:“但我明年就可以去上小学了。”
“你爸爸真的是黑社会?”
“差不多吧,我也不是很懂。”
“那就明年吧。”我比较喜欢跟胖墩来往,因为他还小,“你每天都要学什么?”
“读书,弹钢琴,还有礼仪。爸爸有叫我学踢足球,可是我也不会。”
“那我会不会?”
“不知道。”他说:“你没有陪我踢过。”
“那我还会做什么?”
“你会打篮球!”
篮球是什么?不知道,也许看到就会了。
音音捧着脸,激动道:“你还会跳舞,还会打游戏,还会开飞机,还会开船。”
“哇!”我好诧异,“我还会开飞机开船?”
“会呀会呀!”他激动得说完,突然捂住了嘴,“妈妈,爸爸不让我告诉你这个。”
“为什么呀?”
“他怕你开飞机跑了,那样我就没有妈妈了。”
我没说话。
都复婚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但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这种不好不是凭空来的,一星期后,我知道了这种感觉的根源。
我在家里发现了卫生棉,起初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但包装后面写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每个女人每个月都会流血。可我已经醒来一个多月了,依然没有流血。
这个月繁盛没有找我的麻烦,他其实很忙,经常晚上跑出去,凌晨才回来。有时我醒来发现他在我旁边,但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根据网络上的知识,我无法判断自己是生病了还是怀孕了,难道我没有子宫?
我觉得怀孕的可能性最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有传说中的经期,但我量了一下肚子,应该还在两个月以内。
两个月,那么就有至少半个月是我失忆之前。
我得想办法去医院。
决定跟繁盛谈一下,他最近忙忙碌碌,心情也很差,好像还记挂着之前的事。
我挑了小胖墩也在的午餐时间,把自己装扮了一下,觉得这样好说话一些,“我想去医院。”
“怎么了?”
胖墩很关切,“妈妈你生病了吗?”
“我觉得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请医生过来。”
“头不舒服。”我说:“我最近总做梦,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繁盛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警觉道:“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在一个很多人的地方,跟别人喝酒。我穿着红衣服,还有一个男人。我想不起来是谁。”这是真的,只是这个梦没有那么频繁。
繁盛便放下了刀叉,开始沉思。
“我被这种梦弄得很心烦,我觉得看看医生也许会好些。”
繁盛抬起了头,看着我问:“你还在努力得想?”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最近这样生活也蛮好的。”
他的神态放松了些,“每天都在做这种梦?”
“差不多吧,我总是睡不好。”
他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明天珍珍陪你去,另外再看看妇科。”
原来他发现了啊,真是个事无巨细的烦人鬼,“我为什么会没有经期?”
“应该是怀孕了。”
“那你怎么看?”
他笑了起来,“我的意见有意义?”
“看你态度吧。”
“拿掉吧。”
“拿掉是什么意思?”
“流产啊。”他问:“你不是不想生孩子么?”
“你确定我怀孕了?”
“肯定是啊。”他笑着说:“上次检查身体都还好的,应该不是肿瘤。”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许久,问:“你不想拿掉?”
“我和我前夫哪天离得婚?”
“你怀疑是他的?”
“你的态度让我这么怀疑。”
繁盛先是沉默,随后说:“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想流产?”
“我有一个就够了。”他靠到了椅背上,“希望你拿掉。”
“如果我不呢?”
搞什么啊?这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要不要流产不是我的意思么?
“绑你去流产。”
“我想生下来。”
“徐妍。”繁盛的表情还好,但话已经代表了翻脸,“我只有音音一个孩子,你既然想去医院,就去流产。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我会自己养的。”既然我会这么多东西,肯定也能找到工作。
“我让你流产。”
“我不。”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要么他就是个人渣,要么孩子不是他的。既然是把肚子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我肯定不会好受。我才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不是你的?”
他侧过脸,“是我的。”
“那你不是他爸爸?你对音音不好,对他也不好?”
“你根本不想要孩子!”
“反正已经有一个了,再生一个有什么关系?”我快气炸了,“我用你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