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慎之瞧了她一眼,默了默方道,“我困了”。
倒颇有些委屈的意思在里头。
仇希音一呆,她记得上辈子宁慎之没有午歇的习惯的啊。
两人相对立着不说话,秀今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疑惑问道,“郡王不说困了,在这站着做什么?快些上床,姑娘才好歇着,姑娘刚刚也说困了”。
唔,这个呆丫头今天倒是聪明了一回。
宁慎之咳了咳,“叫郡王妃”。
秀今噢了一声,宁慎之挥手,“不用伺候了”。
秀今行礼退下,宁慎之走到床边,“燕燕,你先上去”。
仇希音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乖乖上了床,宁慎之除了外衣衫,很快也上来了,刚躺下就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将她搂进了怀里,灼热的唇落到她额头,喃喃叫了声燕燕儿。
仇希音浑身都僵了,宁慎之恍似未觉,又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道,“睡吧,好困”。
不多会,宁慎之的呼吸就均匀起来,仇希音却动都不敢动,估摸着他睡熟了才试图想挣开他的怀抱,不想刚一动弹,宁慎之就睁开了眼睛,困意绵绵问道,“怎么了?”
仇希音,“……你放开我,这样我睡不着”。
宁慎之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闭上睡,好困”。
仇希音原来还有些忐忑,怕宁慎之动怒,听到这句话,没来由地心头火起,“你放开我,抱着我睡不着”。
宁慎之默了默,果然放开了她,还十分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仇希音又往里面挪了挪,这才闭上眼睛,她生怕宁慎之还有什么后招,一直提着口气,不想等了许久,宁慎之都没动静,她逐渐放松下来,渐渐沉入梦乡。
仇希音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醒来时甚至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但很快,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她是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的!
她一惊,随即才想起来,她又嫁给宁慎之了!
剧烈的心跳让她喘了喘,正要挣开宁慎之的怀抱,宁慎之的右手已落到她脖颈处,慢慢往下抚摸,“别怕,是我”。
仇希音一僵,用力去推他,宁慎之十分配合地松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却紧紧盯着她,幽幽开口道,“你撒谎,我抱着你,你也睡得很好,我都醒了半个时辰了,你才醒,天都黑了,表哥和重华都来道别回家了,祖母遣来叫我们去荣和堂用晚膳的人都来了三拨了”。
仇希音,“……”
她怎么不知道宁慎之还有这么话多的时候?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仇希音勉强绷着脸,一声不吭起身下了床,叫秀今进来伺候。
外头天果然早就黑了,她睡了足足四个时辰!
仇希音看到荣和长公主和龚嬷嬷脸上暧/昧的笑时,只觉脸都僵了,看身边一脸神清气爽的宁慎之更是心堵。
荣和长公主等两人吃饭等了一个多时辰,却一点火气都没有,还十分强权地打压下了等得十分不爽的宁恒之,刚用过晚膳就一脸笑地赶两人回去,“这几天你们最辛苦,明天还要回门,早些歇着歇着”。
仇希音,“……”
歇着就歇着,为什么长公主您要说两遍,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仇希音只当自己没听懂,低眉顺眼地随着宁慎之往回走,一进止止堂便道,“我下午睡多了,肯定一时半会睡不着,去”。
“睡不着——”
宁慎之的声音十足的意味深长,仇希音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下午明明说他抱着睡不着,却睡得那么死,脸颊微微发烫,加快步子。
宁慎之不紧不慢跟上,两人进了藏,仇希音看书,宁慎之就在她对面批公文,倒也和谐。
子夜的更声响起,宁慎之开口道,“夜深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仇希音,“……”
表示完全听不得“歇着”两个字。
“我还不困,你先回去”。
“好,你也早些回去歇着,明天还要回门”。
这么好说话?仇希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仇希音不敢相信间,宁慎之又十分淡定地加了一句,“我瞧着你那个姑母是个口舌厉害的,若是明儿精神不好,她定是要打趣你的”。
仇希音,“……”
已经完全没办法拿这个话多,还会明里暗里威胁她打趣她的男人跟上辈子那个冷面寡言的摄政王做比较了!
……
……
宁慎之走后,仇希音磨蹭了两刻钟才回了房,宁慎之已经收拾妥当睡下了,瞧着应该已经睡着了,她怕吵醒她,洗漱都是轻手轻脚地。
不想刚一上床躺下,宁慎之就翻了个身将她抱了个正着。
仇希音提着的心慢慢落回了胸腔,有种果然如此的麻木感。
“睡不着,对吧?”
宁慎之清冷的嗓音微微沙哑,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暗示,仇希音默了默,道,“睡得着”。
耳边宁慎之轻轻吐了口气,灼热的唇再次落到她额头。
“睡吧”。
仇希音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她又逃过了一晚,可又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嫁给他了,迟早有一天逃不过去的。
她已经答应嫁给他,已经立誓要做一个合格的宁郡王妃,这般行止却是又矫情又叫人讨厌了。
仇希音闭上眼睛,右手轻轻攥住宁慎之寝衣的衣角,她只是还不太适应,明天,明天就好了……
……
……
第二天一早,仇希音随宁慎之回了仇府,仇府上下比过年还喜庆,连仇老太太对她都有了笑脸,只谢氏还是一贯的冷清模样,除了打量了她和宁慎之几眼,一句话都没多说。
宁郡王府和仇府临近,两人用过了晚膳,赶在天黑前回了宁郡王府,换过衣裳后就去给荣和长公主请安。
没说两句,荣和长公主又开始叫他们回去“歇着”,然后和龚嬷嬷暧、昧地“会心一笑”。
仇希音差点连脸上的笑都绷不住了,宁慎之咳了咳,起身行礼,“祖母,孙儿已经和音音商量好了,明天就启程去江南探望音音的太祖父和太祖母,如果京城没有大事的话就等明年开春后再回来,也算是全了音音的孝心”。
仇希音愕然,荣和长公主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宁慎之再次俯身见礼,“祖母放心,朝堂上的事,我已经安排妥当,恒哥儿也长大了,阿南住得又近,撑起宁郡王府,足够了”。
荣和长公主伸手去端茶,端了几次都没端起来,龚嬷嬷忙将茶杯塞进了她手里,嗔怪地瞪了宁慎之一眼,“郡王,长公主年纪大了,二爷又小,郡王和郡王妃就算要尽孝,也不必待那么长时间,现在才是十月初,待到年底赶回来过年也尽够了,想必仇老先生和仇太夫人也能体谅的”。
荣和长公主一气将茶都灌了下去,这才定下了神,接着道,“龚嬷嬷说得对,其实要我说,你们不如缓个三两年,等孩子大了能走远路了带着一起去,仇老先生和仇太夫人瞧着也高兴”。
宁慎之道,“那时候再去一趟就是”。
荣和长公主,“……”
这个有了娘子就忘了祖母的混账!
荣和长公主勉强控制住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宁慎之头上的冲动,“倒不是祖母不通情达理,硬要拦着你们尽孝,你头一次成亲不知道,这成亲后头几个月最易有孕,如果音音在江南有了,总不能还叫她两头奔波,那就只能留在江南生产。
到孩子出世后,总得养上个周年半载的,孩子小轻易也不能出远门,这般算下来,至少也得个三年两年的,你还能在江南待那么长时间不成?”
唔,蛇打七寸,她就不信她家这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孙子能舍得将仇希音一个人留在江南那么长时间!
“这个祖母不必担心,传名说我如今不宜有子嗣,总要再将养个周年半载,免得到时候生下的孩子不康健,就是一辈子的事”。
荣和长公主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不宜有子嗣?这是怎么回事?”
宁慎之安抚了半天,又叫了御医来,折腾了半天,才总算安抚住了荣和长公主。
两人回止止堂时已经很晚了,梳洗过后,仇希音就上床靠上床头的迎枕,不多会宁慎之也进来了,看她还没睡,温声道,“不早了,歇着吧”。
仇希音目光复杂,“你,不必如此的”。
宁慎之脱了鞋子上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叹道,“燕燕儿,我想让你开心,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去江南,你肯定会开心的”。
仇希音柔顺伏在他胸膛,没有说话,宁慎之也没有再说话,只慢慢抚着她垂在身后的长发。
大约两刻钟后,仇希音微微绷紧的身子完全软了下来,宁慎之先捏了捏她手腕处的穴道让她睡得更熟,方搂着她躺了下来,灼热的吻如雨滴般密密落到她额头,脸颊,又往下移去,同时他扶着她腰的手也蠢蠢欲动地想往里面伸去——
在接触到那柔软细腻的肌肤的一瞬间,宁慎之忽地被咬了般猛地抽出手狠狠甩向自己的脸。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灵魂深处漾起的愉悦和战栗却让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他怔怔看着烛光下仇希音秾丽清雅的脸,半晌郑重在她鼻尖落下一吻,伸手挥灭蜡烛,闭上眼睛,不急不急,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要一起度过……
……
……
从京城到江南这条路,很多年前,在仇正深接她回京城时,仇希音曾走过一回,只不过那时候忙着赶路,一切都是走马观花,甚至因为她身子柔弱,吃了许多苦头。
如今怀着再见太祖父、太祖母的美好期待,身边陪着的是宁慎之,一切竟是如斯不同。
半个月的路程,宁慎之带着她走了一个多月,赏遍了一路的名山大川,名人遗迹,尝遍了沿路的美食美酒,收集各种金玉古董,名画名字。
宁慎之甚至带着她在一个陶瓷小镇住了好几天,就为让她体验一下亲手制作陶器瓷器。
在第一个丑丑的陶器在自己手下慢慢成型,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给自己踩拉胚机的宁慎之笑了。
宁慎之似是愣了一下,下意识也牵起了嘴角。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真正意义上的笑,而不是上辈子那种僵硬的像面部抽筋的皮笑肉不笑。
从那之后,她就经常能看见他笑,虽然还有些僵硬,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却满是温情。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迷惑,总觉得上辈子,他虽不像现在这般努力对她笑,眼中的温情却是一样的,却又怀疑是太过遥远,自己将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的他混淆了。
他们到苏州府时已经进了腊月,两人陪着仇时行夫妻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到年初二又陪着他们四处拜访亲朋好友。
仇时行向来不耐烦这般场面,有晚辈学子到家中拜年都要百般推辞,今年却格外热衷,带着宁慎之和仇希音四处走动,几乎将所有能想起来的人家都走了个遍,有人要来拜年更是来者不拒。
宁慎之和仇希音一直耐心地陪着老夫妻两个到处跑,一直到正月底才总算彻底清闲下来。
期间,仇时行征求了宁慎之的意见,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出身姑苏世家的王子异,一个是仇家旁支子弟仇正洵,一起都住到了仇家,仇家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天,仇时行拉着宁慎之对弈,王子异和仇正远在一旁观战,仇太夫人叫了仇希音去房里做针线,打量了一番仇希音手中绣绷的花色,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仇希音面色柔和,“是在给小舅舅和公主的孩子做肚兜,太祖母瞧这花色可好?”
仇太夫人皱了皱眉,挥退下人,直接问道,“你有空给你表弟做肚兜,怎的我瞧着郡王身上的荷包都不是你做的?”
仇希音愣住,她倒也不是故意不给宁慎之做,只是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有那个习惯。
仇太夫人一见她那个样子就来气,伸手戳了戳她额头,“那郡王的内衣裳呢?别说也是针线房做的!”
仇希音,“……”
还真是!
仇太夫人气得加大力道,狠狠戳了戳她,“我瞧着你小时候也算是聪明伶俐,怎么长大了倒成了这个样子?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忘到后脑勺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