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流子坐在车上等柱子,柱子出去好半会才回来,一上车就把车继续往河道下面开,说是河道那边有个山坡,山坡上面有条泥巴公路,像是通往另外一个村庄去的。由于是下坡,才眨眼的功夫,车子已经跑出去五六百米,来到一条岔路口。
到了那儿,柱子让我们下车,说道路狭窄,而且有泥巴,怕坐在车上不安全。
我和二流子下了车,就蹲在路边。二流子见我闲得无聊,就扔一根烟给我抽着玩。两人正拿着打火机点烟,就听轰轰几声,一股黑烟从车尾冒了出来。
车身激烈晃了晃,柱子在车上喊:“捞个石头,把后轮支住!”
我和二流子赶紧找石头去垫轮胎。刚把轮胎垫上,就听柱子在车上骂:“狗日的,肯定把油给老子换了!”柱子一边说,一边从车上下来,到处查看。
二流子蹲在一边问:“咋样?还能开不?”
柱子摇头,爬上去将车熄火,拔了钥匙下来:“不晓得啷个回事!妈的见鬼了。就停这里算鸟!”我和二流子听了便站起来,准备跟着柱子离开,到前边的路口替灰先生他们放哨。
三人刚转身走出去两三步,就听身后的车底发出“嘭嘭”两声闷响。
柱子转过身,掏了掏耳朵问我们:“刚才,啥子声音,你们听到没?”
我和二流子都警觉起来,担惊受怕地四处看了看。
“咕咕……”又是一阵怪声。这次三人同时听出,声音是从车的底盘下面发出的。
二流子爬在地上看了看,激动地说:“柱子,下面好像有东西。像是只小狗!”
柱子愣了一下:“开啥子玩笑?车肚子下面,哪来的狗?”
提到狗,我和柱子不约而同想到山洞里那头怪兽。心想莫非是阴狗跟来了?但转念一想,若是阴狗的话,二流子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毕竟那玩意块头巨大。
我问二流子:“你看不看得清楚,到底是不是狗?模样有多大?”
二流子“嘘!”了一声,示意让我们小声一点。他将身子慢慢往车身下面挪进去。
过了一会,只听他笑说:“不大不大,就是只哈巴狗。呵呵!他娘,真是个活宝贝!柱子你个贼日的真是中彩票了。你说你干了啥子好事?你把人家的狗撞到了。这家伙真的是命大,拖那么远都没死!文宽你们等我一会,我爬进去把它捉出来!”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声叫:“二流子你给我出来!别乱动!怕是食尸鬼!”
二流子哪里听得进去:“大白天哪来的鬼?我看毛光水滑的!”
这的字刚说出来,就听二流子“啊!”一声惨叫,接着,就见他的身子呼一下子钻到车身下面。从移动的速度看,二流子刚才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活生生拖进去的。
当时柱子手上的车钥匙都被吓掉了,我跳过去一把将车钥匙捞起。
等我站起来,柱子已经跑了。我快速将车门打开,冲柱子喊:“回来!快回来!”
柱子哪里肯听我的,继续往河道那边跑。就在这时,二流子从车身下面哭爹喊娘爬出来了。只见他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满脸都是血。“文宽……咯……”
二流子刚从喉咙挤出两个字,身子直挺挺的,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接着,一股鲜血像高压水枪那样喷射而出,溅了我一身。
我一边叫柱子回来,一边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二流子。
几乎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好端端的二流子,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时间我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忽见柱子连滚带爬从那边跑回来,一边跑一边鬼喊鬼叫说:“狗!疯狗!好多疯狗……”
我一把将柱子的衣领抓住,往车里塞,大声说:“进去!快进去!”
两人上了车,二流子又活过来了,满地打滚,一边翻滚一边不断大叫:“妈……妈……我……我不想死!妈妈……”喊着喊着,只见他的手脚突然一阵抽搐,像只被人割了喉管扔在地上的公鸡,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柱子早已被吓傻了,直往座椅下面钻。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必须先找到可以保命的武器再说。
找了一会儿,总算在车内找到一把打猎用的步枪,伸手摸了摸,发现里边有两发子弹。
我把枪端在手上,心里突然间踏实了许多。
刚缓了口气,又是“嘭嘭!”几声巨响。我抬头一看,只见几只疯狗拼命朝车头扑打。
我被吓得我直往后面退。刚坐在后座,猛然想起,巴士的车窗玻璃没有小轿车结实。如果车窗被撞开,外面的疯狗随便进来一只,别说手里这支笨重的步枪,哪怕把灰先生手中那把六四手枪拿来,恐怕都来不及。毕竟人的动作要比狗慢许多。
而且,那玩意我根本来不起看清,都不知道到底是狼还是狗,是家狗还是野狗。
想到这些,我咬进牙关,一边往车头奔去,一边叫柱子。“柱子!快起来,让那玩意冲上来咱们就没命了!柱子!快……”叫到这儿,我的声音戈然而止,因为我看到了非常令人震撼的一幕:几百只毛色不同的家养土狗,正围着巴士转悠。为首的是一只白狗,也就是刚才躲在车身下面,袭击二流子,把二流子活生生咬死的那只。这时它的一身白毛已经被鲜血染红。
大家都知道,家养的犬类是不会吃人的,只有野狗才会吃人。
可是,这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土狗,正朝着二流子的身体走去。
一只,两只,一直接着一只……
转眼功夫就把二流子围得水泄不通。我抬了抬手中的枪,为首的那只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警觉地抬头看着我,时刻准备躲避枪里的子弹。
五分钟后,见我不敢开枪,这畜生便仰头一声怒吼……
伴随着这阵怒吼,忽听四周嗷嗷之声大作。这些畜生就在我的眼前,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二流子啃得一具骨架。那骨架放在地上,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和午后在牛肉馆看到的那些牛骨头别无两样。看着看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惧,使得胃部痉挛,还是因为实在太恶心,我竟然爬在车里呕吐起来。就在我呕吐的空档,这些狗突然转身走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柱子的头还塞在座位下面,裤管下面流出了一大堆液体。
我全身乏力,一屁股跌坐在靠椅上,握着步枪的手全是汗。一个人静静地在车里像个死人,一坐就坐了几分钟。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马上想到要跟方脑壳他们打一个电话。
从刚才这些疯狗袭击咱们的方式来看,显然和一般的疯狗不同。
我记得在九几年的时候,那会儿全国,尤其是云贵高原疯狗泛滥,那时课堂上老师经常会跟我们说,路上遇到疯狗的话,不要和它正面冲突,要学会往土埂子上面爬。因为疯狗是没有思想的,没有思想的动物,听说行走的时候只会走直线。可是刚才那玩意……
就在我思绪纷飞的时候,方脑壳的电话通了:“文宽,把车开走!”
方脑壳的声音非常急促。说到这里,电话里有啪啪的枪声传来。
我喂了半天,电话还通着,可是却听不到方脑壳的声音。
显然,就在分别的这十几分钟里,好像所有人都遭遇到一群来历不明的家犬袭击。
没错!就是家犬。如果不是家犬,二流子怎会上当?
我再次将手中的猎枪端起。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狗会不会是训练有素的警犬?只有警犬才会如此聪明!当然,他们不可能会是警犬,因为任何一只警犬都不会吃人。
如果警犬会吃人,那么,训练它的人,绝对不会是警察。
不会是警察,那又会是谁?谁有这样的本事?
“半头司令!”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这样一个怪人。一个我在汶川的时候见过的怪人。
那人看上去好像只有半个脑袋,任何见过他一眼的人,绝对忘不掉!
没错,这些玩意,会不会是我们在汶川时,遇到的那伙冒牌军人训练出来的?因为路上多次听灰先生和老铁头提到那伙人。而且老铁头他们曾经受雇于他。
想到这些,我一把揪住柱子的裤腰带,将他从座椅下提出。
“柱子!别怕,根本不是什么鬼怪,这玩意是人训练出来的。你出来,只要咱们把训练它们的人打死,这些家伙就没那么可怕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柱子被我揪出来,却抱着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实在忍不住,过去对着柱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他妈还是男人不是?好歹你也要大我两岁。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怕死你出来做啥?”
柱子挨了我这顿暴打,总算清醒了一些,红着眼睛问:“你说,咋……咋办?”
我从包里翻了翻,翻了两把砍刀出来。
“这把你拿好!咱们从不杀人,也没干过啥坏事。我他妈在来白川河的时候,被人打劫都不晓得反抗,还哭鼻子。我哭鼻子是觉得自己委屈,因为那伙人只要钱不要命,可现在……柱子你看看,不是咱们心狠手辣,而是有人要谋害咱们,知道吗?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听了我的这番肺腑之言,柱子总算振作起来,乖乖把刀接过去。
“文宽,你说……你说这些,真的不是鬼?”柱子问。
“大白天哪里会有鬼?你看太阳这么大……”
柱子听了,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