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云子仪颔首,谦逊的笑了笑。
他年少聪慧,大名早已响彻方城,面前人的惊异之色,并未叫他多想。
柴素锦点点头,“幸会。”
说完,她转身就走,她的马已经顺着路边啃着草,越走越远了。她快步去追。
“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公子报了家门,他倒还藏着掖着?”云子仪身边的书童抱怨道。
云子仪却轻轻勾了勾嘴角,“姑娘家,自然要矜持些。”
“啊?”书童一愣,“姑娘?姑娘在哪儿?”
“她虽作男装,可言语气质偏柔美,耳垂更穿有耳洞,怎么你认不出她是女子么?”云七公子伸手敲了敲书童的脑袋,“走吧,父亲母亲以为定想不到我们会提前回来。”
他动作利落的跳上马车,也越过排队之人,拿出云家的腰牌进了城。
临入城门之前,他还挑开车帘,回头去望。
“那位姑娘骑了马,不然公子可以邀她一同进城,也免得在城外排队了。”书童笑道。
云子仪啪的放下车帘,“浑说。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医术看起来倒是不凡。”
“作男装就那般漂亮,不知她女装会美成什么样子?”书童打岔。
云子仪轻哼一声,“你跟着京城那些公子哥儿的小厮们,好的没学,净学些不好的习气,看来再入京是不能带你了。”
“公子不要!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不玩笑了还不成么?”书童连连拱手。
柴素锦没有特例,牵着马又兜了一圈,夕阳已经落下山头,她才入了城。
春露正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见她打马行来,连忙跑上前去相迎。
“今日有位老管家来送名帖,还送了一大堆的礼物给小姐。”
柴素锦挑了挑眉少,“哪家人?”
“名帖和礼物都在厅堂里,说是……呃,好像是向家人?”春露牵过缰绳,皱眉想了想,“婢子也记不清了。”
柴素锦翻身下马,提步向厅堂走去。
向家?她不记得自己和向家人打过什么交道啊?
方城有姓向的大户人家么?
厅堂里果然堆放着一大堆的箱笼盒子,观其盒子的精致程度,不像是一般人家能送出手的。
莫名其妙的给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她侧脸恰看到放在桌案上的烫金名帖,行云流水的向字映着天边余光熠熠生辉。
她上前拿过名帖翻开来。
“向古意。”恍如一道光亮,划过记忆的角落。
向古意向老,乃是当世大儒,被父皇请到京城后,在且亭寺授课。
赵元甄一直想要单独拜访向老,却一直不得见。
在大周炙手可热的长公主驸马爷,偏偏在向老哪儿一再碰壁。
诸葛先生三次拜访尚且能请出。赵元甄求见向老莫说三次,十次也不止了,却连向老先生的面都未能见到。
她想要帮赵元甄的时候,却被他严词拒绝。
便是身为长公主那会儿,她也没有见过向老先生。不曾想,今时今日,向老先生竟会主动给自己送礼物,递名帖?
“对了,小对了,小姐,”春露在门口探出头来,“那老管家还说,明日请小姐到他们家做客,不知小姐有没有空闲?”
“你怎么应?”柴素锦问道。
春露将脸微微一扬,“我说,我家小姐忙得很,有没有空闲叫他明天再来问!”
柴素锦一噎,在向老面前还这么大架子的,大周她也是头一人了吧?
“那管家怎么说?”
春露嘻嘻一笑,“他能怎么说?高高兴兴的就应了呗,说明日一早再来相问。”
柴素锦略略皱眉,这么客气?这向家是欠了她多大的人情?
忽而城外她救的那老人晃过眼前。
莫不是那衣衫褴褛的老者?
“晚饭好了,还等公子么?”春露又问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我们用,不等他了。”
马文昭回了医馆,瑄哥儿必然要缠着他学功夫,不到天色黑透断然不会回来。
她却要在用了晚饭以后,好好想一想明日同向老先生见面之事。
身为长公主之时求不到的,如今轻而易举的送上门来,真是世事无常。
向老先生不在京城授课,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小小方城做什么?京城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死了以后,宫中可有什么大的动静?
他从京城而来,应当可以打听来京城的消息吧?
赵元甄最后,究竟见到了向老没有?他如今……过得好么?
柴素锦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梦境里全都是过往的画面。
她还看到父皇对着她的画像黯然神伤,看到太子偷偷垂泪,唯独没有在梦里见到那个她最思念的人。
赵元甄,他会不会在梦里见到她呢?
春露开始准备早饭的时候,柴素锦就已经睡不着了。
她披衣起身,太阳还未升起。瑄哥儿已经在院中吐纳练功,自觉又勤勉。
她并未惊动两人,沿着廊下慢慢地走着。对今日即将和向老见面,期待又忐忑。
向家的老管家果然如约而至。
瞧见一身女装的柴素锦,那管家眼中有惊艳,更有满意神色,“不知柴姑娘今日可有空闲?昨日我家先生受姑娘救命之恩,特地想请姑娘过府一叙。本应我家先生前来拜访,但姑娘知道,我家先生身体抱恙……”
“您说这话就客气了,我是晚辈,自当我前去的。”柴素锦略施一礼,“您请。”
见她爽快应下,管家更为惊喜,连忙带路,请她上马车。
今日这马车,比昨日出城那辆马车可气派得多,上头更有向家的徽记。
她在京城之时就见过这徽记,自是不会认错。
马车里头熏了香,调配出的香料带着竹子清新的味道,叫人嗅之心旷神怡。
就连马车的微微颠簸都显得格外有情趣了。
马车行到向家大门外的时候,慢了下来。
门房快步去开能叫车马通行的侧门。
坐在车内的柴素锦听闻外头似有争执之声,不由挑帘向外看去。
这么一看,倒是微微一愣。
一双视线,像是有感召一般,竟也向她眺望过来。